午后,万魔帮一众在林下聚坐。
幽紫坐在前面,面对着他们。
“我这个大王这么好战,你们跟着我,要说没一句怨言我自己都不信,如今我带你们向大漠开战,前路必然凶险,你们想好,我不强求,想留下的留下,跟我走的跟我走,一个个自己说。”
她的话说完,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早说过,我们大王是干大事的。大王想带我们去建功,搏一份光明前途,我愿誓死追随大王左右。”尖耳朵看着意志坚定,带头第一个表达想法。
长翅膀的魔也道:“这里我早就待腻了,还没去过草原,正好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如何。”
这时有魔笑道打仗不是玩乐,让他正经一点。
“看完草原景色要是能回家的话那当然最好了。”长翅膀补了一句。
到这里,难免又掀起一场无声沉默。
“如果我们真能回去邀功,我只想回家。当年我婆娘胆子小,没敢跟我出来闯,算算时间,该有一百多年了,她本来就瘦瘦小小,现在不知变成什么样了。大王能带我们回家,我当然愿意为大王效力。”一个蓝眼睛的魔说道。
紧接着,红眼睛的魔开口道:“以前吃不饱,我每天想的都是希望能撞大运让我碰见魔草,哪怕一株也好。后面跟了大王,我能吃饱了,这时候想的就可多了,也想过回去,但我没那个脸,现在大王带我们干一番大事,我当然是绝不会错过,以后正大光明回家。”
猫耳朵化作兽形一个劲儿地在她怀里蹭,也接道:“我跟着大王,大王去哪我去哪,绝无怨言。”
“我也是。”长尾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了,用爪子挠她的大氅,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会飞,我可以为大家探路。”
“我会喷火,要是有谁靠近我就喷火烧他。”
“我能养虫,我的小家伙一定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众魔七嘴八舌,连还是小孩子的魔都凑上热闹了,幽紫出言打趣,问她能做什么,谁料她竟一脸认真地说自己耳朵灵,能听到距离极远绝大多数魔听不到的声音。
她身边就坐着她母亲,也是一位长着黄头发的魔。女魔摸摸小魔的头,温柔道:“她在这方面确实能力出众,对大王一定有帮助,大王就让她去吧。”
最后,万魔帮竟无一魔落下,全都主动参战。
集结前,尖耳朵建议她去拜会留霞谷的魔族尊长——苍几。
苍几是这一带的威望之长,力量强大,护佑了此地的魔族三百年有余,一直备受尊崇。
后面幽紫跟着他们去到苍几的居处,对方俨然一副老妇人的形象,手里拄着黄竹杖,面容安然。
“你就是新任万魔帮帮主?”苍几问道。
她回答是。
女人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睛上下打量,又道:“上次也是你挑起四帮战事的?”
幽紫赶紧解释说自己上次不是恶意挑战,她把自己这次出战理由完完整整道出,对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半分变化,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貌似对此不感兴趣。
就在她以为对方是不赞成自己进攻大漠时,苍几只是叫她好好待他们。
“野魔也好,叛徒也罢,他们到底只是末世求存,心中无大恶,他们肯跟你上大漠,你也是有本事的,我看着他们在这里生活多年,不断有魔死去,也不断有魔加入,只要能活得下去,于他们而言这里就是家。他们为旧家所不容,逃难于此,如今要为旧家效力,倒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既敢选择逃出来,也不怕因替魔宫做事被笑话,放得下,拿得起,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还是魔。”
幽紫听完心中生起一股别样的情感。
过了几天,另外三个帮派分别将他们所能征集到的魔送来,和万魔帮的站一块,放眼望去,气势恢宏。
“清点完了,天下帮一百六十四,上下帮一百三十一,左右帮九十七,加上我们万魔帮八十二,一共是四百七十四。”尖耳朵从压压一片的魔群中走出,计算完全。
幽紫点头,道:“所有魔不论帮派重新编队,设领队,我们虽然是杂兵,但组织不能乱,路途遥远,又多走山路,更需要纪律严明,有个好领头,会方便很多。”
“小的明白。”
湖州溯城,周家。
亭顶覆着琉璃瓦,飞檐斗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一方亭下,李岁独自娴坐,身旁侍女五六名,不时陪她说话解闷。
突然,她注意到繁茂的树枝上,立着一只艳丽夺目的鸟。
它的颈部覆盖有一圈橙黄色的羽毛,背部的羽毛呈现出浓绿与金黄相间的色彩,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比一般鸟儿要大。
“那是什么鸟儿?以前从没见过。”李岁问道。
侍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注意到了,不过她们中无一人认识,都说没见过。
它的眼睛明亮而灵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偶尔转动一下脑袋,可爱非常。
猝不及防的瞬间,疾速而来的箭矢无情地射中它的身体,原本轻盈灵动的身躯猛地一颤,翅膀的扑腾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李岁被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胸口,见此一幕的侍女同样身躯一震。
锋利的箭矢深深扎入身体,它徒劳地扑腾着受伤的翅膀,试图保持平衡,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坠落下去。
“快来!”
李岁还是心有余悸,转头,周合手持弓箭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身后跟着古川。
周合握住刚刚射出的箭矢,拾起落地的鸟,把瞧了一阵就丢给后面的古川,古川颤抖着接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难为表情。
“这是家里,怎么能随意射箭呢?”李岁叫住准备离开的周合,忍不住道。
谁料他头也不回,一脸无畏道:“这是我家,我想干嘛干嘛。”
听到这个回答的李岁不由得一愣,眸光渐渐暗淡下去。
另一边,周合停下了,而古川脸上则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周致不知何时也来了,带着一身逼人的寒气,紧紧盯住周合不放。
“这是家里,不是你的围猎场。”
“不单这样,你竟还敢出言顶撞你的嫂嫂。”周致说话的时候明显咬牙切齿,那眼神恨不得当场将他剥皮。
“家法何在!”
身后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去拿家法,娴熟惯了。
周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过依旧不服气。
李岁小声问身边人家法是什么,她们互相对视,不敢回答。
没过多久,那人双手捧着竹棍上回来了,尾部的吊穗摇抖个不停。
李岁见这么粗一根棍子,当场慌了神。
“跪下。”周致道。
古川赶紧站出来道:“家主,二公子的伤才好不久,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周致丝毫不顾,“他犯错的时候你不帮劝,现在还求起情来了,你也去领二十板,来人,带他下去。”
马上,周致身后走出两人,将古川给带走了,临走,他控制不住地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我的事,与旁人无关,罚我便是,古川他没做错什么。”周合为他出言道。
“这个家,一切都归我管,你还没有跟我商榷的权利。”
接着,周致又道:“我打你,还要挑地方了吗?给我跪下!”
亭下目睹一切的李岁早就被吓得不敢出声。
待周合一跪下,周致把持着竹棍,带着呼呼的风声,就朝对方狠狠砸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竹棍重重地落在那人的身上。
周合身躯震了震,很快就又挺直腰板,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光亮。
周致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第二棍,第三棍接踵而至。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倔强与不服,紧咬下唇。
李岁慌了,她没想到周致下手这么狠,赶紧起身快步赶过去。
“夫君,我们自幼相识,也清楚他只是性子洒脱,未犯大错,不算得什么大事,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夫君何故下如此之重手?”她来到周致身侧好声劝说,总算劝住了。
他不再扬竹棍,交给身后的家丁,瞪了周合一眼之后动作轻柔地挽起她的手臂,李岁还有些不习惯,第一时间低下头,脸上多了抹红云。
“夫人受惊了,我们走。”
说罢,两人不疾不徐离开了,只是李岁心中久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