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破便问他为何事烦扰。
对方犹豫不决,“这件事牵连甚广,如若捅出去,殿下怪罪,你我恐难得幸免,还将殃及红焰等多位将军,此事将军可要替我保密啊。”
“何事竟有如此严重,我诡破决不做出卖兄弟的事,狐主簿大可一一道来。”诡破被他勾起兴趣,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眼底尽是对未知的渴求。
主簿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因我一时之念所致,说来羞愧。将军可记得不久前萱人夜袭一事?”
“这等琐事,何故烦扰主簿?”诡破凑近了说,面上不屑,向前探的身体却已将他想要得知全部缘由的焦躁内心出卖得一丝不挂。
主簿苦笑,继续道:“那天我同神起洞主聊起此事,他主动请缨,想为我军分忧,我那时粗想,他们曾也是鼎鼎萱族神教,跟诸多部落都有交情往来,得他们助力,于我军有利,当时我就答应了他们,在那儿挑了萱地的一个首领送去,事到如今,经我几度回想,发觉其中变化终不可测,险情暗藏,无处悔过啊……”
“啊——”诡破大惊,暗察周遭后不可置信道:“主簿糊涂啊,他们都是萱人异族,怎么能够信了他们的话?万一他们两方联手坑害我魔族,这不是没可能,主簿你怎么糊涂了?”
对方无奈摊开双手,求助似的问道:“现下可还有挽救之法?神起洞总共一十八员,因我擅自做主添了一人,这多出的一个人非是魔修之徒,终日还需得谷物供养,迟早会被上面发现异样,到时候我可就犯下欺瞒的重罪了,若只是关乎我一个,我一口咬死也就罢了,若是查到军外营,那些关押的萱人,甚至后边的军务大防——”
“主簿快留嘴!”诡破也慌了,对比主簿表现的则是一种更为夸张的恐慌。
场上静默良久,四目相对却无声。
“瞒着终究不是个办法。”诡破道,难得皱起了眉。
“那该如何是好啊……虽说至今我只将事情告诉了将军你一位,别人都不知道,但难保以后出现不测。”主簿心不在焉地摇着扇,“诡破将军你说,如今可有解局之法?”
这时的诡破正蕴着一股深沉,眼里眉间透着苦思的郑重严肃,左手包右拳,稍稍点头,终于开口:“此事重大非常,事关主簿及我的那一众弟兄,既然这样,只好我站出来了。”
“将军何苦!怎么能让将军亲自出面?”主簿出言相劝道:“这其实也并非就到了绝境,我找个由头把那人调出来,悄悄弄了,也不是难事,只是神起洞主他们能不能管住嘴就不可知了。”
“狐主簿莫要再劝,我亦不是只为自己,既为了我战前战后的兄弟,也为了不让主簿难做,就这样吧,萱人的事由我来做,主簿只需守好这个秘密,切勿再对他人泄露。”诡破大义凛然,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两方相争了片刻,最后主簿拗不过他,只能勉强应下。
话说那边且於混入魔营,经过数日的小心观察对四周以及自己的境遇总算有了初步了解,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同族,想联手故人一同对付魔族,正苦于不能人言,其他人也不屑于看他比划,并且警告他不要多生事端,以免惹他们生疑。
这座帐房对于神起洞他们一行人来说实在委屈,仅能容人而已,更别说还有人拿根木棍在洒了沙的地上比画。
路过的弟子一不小心搅乱了且於写在沙土上的字,在发现周围的异样后低头才看到愤懑的且於,正欲握拳向他讨要说法,可是他不能说话。
“你不会看着点儿,非要在人来人往的路中间玩沙子。”那弟子冷皱眉头挤了且於一眼,唯有责怪。
不甘受气的且於当即强按住了那人的肩不让其离开,周围人见状不妙赶紧围上前劝和,七手八嘴的好不容易把人劝稳住了。
最后且於两腮鼓鼓作罢,那弟子的神气也是半点不减,挤回人堆里闭目养神。
其他人大多也就是看看热闹,这股热闹劲儿过了仍旧不放过且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还想看看他能为大家带来什么新的乐子。
身为全场焦点的且於从他们殷切渴望的眼里读懂对他的冒犯,渐渐郁愤填胸,腿一蹬径直坐在地上,挥拳砸在细密的沙砾上。
“没用的东西!”
且於骂了一句,瞬间四周都静了下来。
众弟子纷纷再次把视线投向他。
且於自己也惊了:他,能说话了?
“我……我可以说话了!”
这份惊喜使他陷入短暂的欣喜,不少人开始围观恭喜。
“原来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是个天生的哑巴呢。”
“重获新声,恭喜恭喜!”
“总算能说话了,快别捣鼓你那些小玩意儿了,可盼着你能消停……”
他们指的自然是自己在沙土地上画字符的事,既然有人提起,且於由此便反问他们:“什么叫路中间路边上的,你们往地儿一坐这连条缝都不见,你们也真受得住!”
话音刚落,本在冥想修炼的洞主缓缓睁开眼,他的弟子们也纷纷肃声劝且於注意言辞。
且於看向门帐方向,外头巡逻士兵腰间佩剑铿铿作响,不见其魔,但闻其声。
他转而看向众人,压下声调问道:“我不信你们不想反抗,他们把你们虏来,终日关押在这方寸之地,窝囊废一样蜷缩着,你们不恨魔族吗?”
有人被他的话惹恼,反讽他道:“你是大丈夫,你怎么不去战场跟他们厮杀反倒和我们窝在一个巢,你大丈夫能顶天立地,竟也待得住!”
且於解释说他本意不是如此,“我是想说,如果我们能联手——”
“拿下他,堵上他的嘴。”神起洞主肃正了脸色施令,众弟子立刻拥了上去,按肩的按肩,堵嘴的堵嘴,押手的押手,人虽多却不显得乱。
大弟子上前问:“洞主,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他自从来了这里一直不消停,现在又能说话了,恐怕日后将给我们惹出祸事。”
“他活不了多久。”
神起洞主慢慢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土,来到且於面前。
洞主说:“魔族这边要我探你的口风,打探萱族人的内部消息,我素来了解你的脾性,绝无可能做出背叛同胞的事,我念你是我之故交,不忍欺骗,我可以留你,但他们容不下没有任何价值的你,你的时间不多了,少做无用折腾,认命吧。”
且於被捂了嘴,仍在呜呜发声,圆鼓鼓的眼珠子简直快凸出眼眶,他越是急耐,按他的弟子们下手也愈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