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小叔,她有点印象。
在很早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论是行事还是长相,都跟大家不同,也跟任何人不亲。虽然自己很少见到他,每次都是看到他独来独往,永远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偶尔会听见他咳嗽两声。
幽然所在宫殿与她见过的其他殿宇不同,里面有许多她从没见过的稀奇物件。
通人禀告后,幽紫终于步入了她那位小叔的殿中。
殿宇虽大,倒不显得空旷。两侧摇曳着的烛台,为桌案上泛黄的书页纸张投下昏黄的光影,倒映在湿润的砚台上,火光在墨汁里跳跃。角落香炉传来缕缕香烟,纱幔般的烟丝在烛火的照映下时隐时现,炉香浸润了一旁卷好且放置整齐的卷轴,经过时,烟香揉着墨香卷入她的氅衣毛缝,闻之神清心怡。
“真好闻。”她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
“今日仪式大典,何劳公主殿下大驾,岂不屈尊?”
还没看见人,先听见木质类的东西敲击地面的轻响,约莫三四声这样的闷响后,精雕细镂的屏风后走出一位身形单薄的高挑男子,手持拐杖,一步一拄,一拄一响,瘦眉柳眼,看上去二十不足,外罩紫色衣衫,乌黑顺发中横插一支蕴着丝缕墨烟的玉簪,面容冷峻。
她兴奋上前,其他宫人跟在其后。
幽紫道:“我刚得了新衣裳,父尊就叫我来找小叔,说让小叔也看看。”说着她一把揪起身上氅衣给他看,满含期待地望向他。
后面的宫人补充道:“仪式大典完毕,尊上就命公主殿下前来拜见,之后再拜长老殿。”
幽然蹙眉,表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既然见过了,没什么别的事就都请回吧,鄙人身体欠佳,恕不作久陪。”
人转入屏风不见,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也愈加轻微。
她将手扒在屏风上,探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颇为不解。
身后的魔族侍从提醒道:“殿下,该去长老殿了。”
之后,他们转而又去了长老殿。
三位长老均坐于木座之上,由左至右分别是寅长老,申长老,戌长老,皆是长袍披身,只是颜色和纹饰不同。
她记得来时路上宫人的嘱咐,走到殿中央的毛毯位置,跪下,摆弄一阵衣裾,手总是不安分地抓抓挠挠。
“见过寅长老,见过申长老,见过戌长老。”她依次跪拜。
左边那人率先开口:“殿下提前出关是好事,这后面你要学的还很多,还望殿下能秉持决心,坚守奉行,稳固四地,心存万魔。”
幽紫仰头道:“幽紫记住了。”
中间的申长老倒是和蔼得多,对方微笑说道:“殿下,出关不久,若有不懂尽可来寻长老殿,我们会为殿下解难。”
幽紫笑着答道:“好。”
接下来她便把目光转到最后一位长老身上。
须臾,不见他开口。
她心里疑惑,一双大大的眼睛开始眨巴。
“今日就到这里了,你们都带殿下下去吧。”申老及时出来解困,对他们摆了摆手。
闻言,身后两排宫人退开,分两侧站立,还处于懵懂的幽紫在他们的指引下离开。
怎么回事,两次都出这样的情况。
不过马上她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因为接下来她就可以想去哪就哪了。
来到殿内,当她看见榻上的人后,蹑手蹑脚来到她身边,再轻轻掀开覆在她眼上的布条,露出欣喜的笑容。
瞳枯察觉到不对劲,缓缓睁开眼,一张犹似诡计得逞的狡黠笑脸映入眼帘,还有她手上未来得及放下的眼罩。
瞳枯笑问道:“小紫为什么要摘下母君的眼罩呢?”
幽紫回道:“父尊说了,母君喜欢别人看着她的眼睛。”
瞳枯忍俊不禁,面颊终于有了些颜色,不再是惨白惨白。
她把幽紫抱了上来,安在里侧,顺手把她前面的头发往后梳,梳完后紧紧搂着她。
瞳枯道:“小紫忙了一天了,累不累?来陪母君睡会儿觉。”
她还不想睡,但对方那双绿荧荧的眸子似乎有神奇魔力,只是望着便困意上涌,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昏昏睡去。
没过多久,又一人静悄悄来到榻前。
此刻的瞳枯昏昏将睡,耳边不知何时传来一股温热气息,耳垂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只是轻轻一下,她睁开惺忪的眼。
幽图道:“睡下了?”
瞳枯道:“睡下了。”
幽图道:“前殿那边还有些事,等我处理完了再过来。”
她轻声嗯了一句,把手搭在幽紫肩披的那件大氅上,顺着细细茸毛摩挲,渐渐地,又阖上了眼。
过了多时,幽紫才终于醒来,不过却不是在刚才的殿宇,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下床找到殿中内侍,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毋蓝君被人传唤,她睡在别殿不合适,于是就被带回寝殿。
“我的寝殿?”幽紫疑惑道。
“尊上在多年前就为殿下设立了此殿,以后公主殿下您都歇在这里。”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加上刚醒,马上又兴致勃勃地出殿去了。
逛了没多久,她见到一张几分熟悉且漠然的脸。
“见过然尊。”路过的宫人停下行礼。
她学着他们的举止也行了一礼。
幽紫心道:父尊说过,以后见到小叔要要有礼数。虽然她对宫里的条框礼节知道的不多,但先看旁人怎么做,自己学样,肯定不会出错。
幽然自然注意到她了,淡淡地扫了眼,一视同仁地对所有人都未做理睬。
她没有多想,一个转身钻入了殿门。
立刻身后就有寒气逼人的话音传来。
“公主殿下刚有了自己寝殿,就来闯鄙人寝殿了?”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隐隐的训斥。
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清晰,她从心底感到害怕,连忙退了出来,与门口的幽然碰面。
“我不知道那是小叔的地方,我以后不会再乱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服软这么快,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面前的人总是让自己感到心慌不安,一举一动都无不体现着威压。
“我这里一向冷清,少有人来往,公主殿下若是来寻乐的,还请另寻他处吧。”
他冷哼一声后入殿,她也赶紧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