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刚发生的那起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祁同伟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此刻,酒足饭饱之后的他,惬意地躺在火车卧铺之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双眼紧闭,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丝毫没有半点睡意。
原因很简单,此刻占据祁同伟脑海的并非其他琐事,而是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今天上午在云台市委里,高育良交给他的那两个神秘信封。
就在上午,当他与高育良结束交谈后,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高育良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只见高育良缓缓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看上去颇为厚实的信封。然后,他面带微笑地将这两个信封递到了祁同伟面前,并语重心长地说道:“同伟啊,这次你要前往京城拜见小艾的家长,这一路上的花费肯定少不了。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我也没能给你提供太多实质性的帮助。现在呢,你工作这么优秀,也已经有了女朋友,我这个做老师的,如果还如同之前一样,只是一味地听着旁人夸赞我教导有方,培养出了你这样优秀的学生,可自己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怎么说得过去呢?”
“所以啊,同伟,来,这儿有些钱。这个信封呢,是我跟你吴老师特意给你准备的。已经在我的抽屉里放了好久了。本来打算是过段时间我不忙了,去临海一趟亲自交给你。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你今天来。那就请你收下,算是我们夫妇俩对你此次前往京城拜见女方家长的一点心意和支持。”
“你高老师我呀,芳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在家庭上,不需要我们做父母的过多操心。而在其他方面,我用钱的地方也确实不多,这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呢同伟,既然今天来了,你就不要跟老师我客套啦,千万别推辞哦,拿着就是了!”高育良边说着,边将那个看起来稍显单薄一些的信封塞进了祁同伟的手中。
而至于另一个信封嘛,高育良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只是短暂地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问道:“同伟啊,我有个事儿一直想不起来问你。你现在不是正跟小艾谈着恋爱嘛,那么对于她的家世情况这一块儿,你有没有去深入的了解过呀?”
高育良这话一出,祁同伟心头不禁猛地一震。他心里很清楚,高育良既然这么直白地发问,那就说明他肯定已经知晓了钟小艾背后所代表的家世背景。并且,他已经通过梁群峰口中,了解到了钟家是一个怎么的庞然大物般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实实在在地让祁同伟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他眉头紧锁,目光游离不定,心中暗自思忖着应对之策。毕竟,对于高育良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给出一个恰当且能令人满意的答案。
尽管祁同伟内心深处清楚明白,自己所钟情的仅仅是钟小艾这个人本身,无关其他。但他也深知,旁人看待此事时,恐怕未必会作如此单纯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这般认为。
倘若自己毫不保留地将实情告知给高育良,那么在高育良的心目中,自己会不会瞬间就变成一个贪恋荣华富贵、追名逐利的卑鄙小人呢?
虽说以他对高育良的了解,也许对方并不会对其真的产生这种看法。但事关自己,祁同伟又怎敢轻易拿自己的前途和声誉去做冒险一试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祁同伟终于做出了决定。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迎上高育良那审视般的目光,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在最初的时候,我确实对此并不知晓。不过在后来,在与小艾深入交往有了感情之后,她曾经跟我说过一些关于她家庭方面的相关情况。”
当听到祁同伟说出这番话时,一直紧绷着脸、全神贯注观察着他的高育良,不知不觉间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就在刚刚他抛出那个问题的一刹那,高育良便已经开始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祁同伟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其实,相对于祁同伟选择谁作为女友这一具体事件而言,高育良更为关注的,是祁同伟对待自己这位老师的态度——他在心里对自己到底还存不存在尊师重道之情;面对自己的询问,他是会老老实实地吐露真言,还是假装不懂的对自己故意隐瞒真相,试图蒙混过关。
祁同伟抬起头来,目光恰好与高育良对视在一起。只见高育良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穿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在这一瞬间,祁同伟心中猛地一震,他立刻意识到,高育良对于这个问题绝非只是随口一问那么简单,而是真真切切地非常关注。
祁同伟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令高育良满意的答案,那么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也许不仅仅是影响到他们之间深厚的师生情谊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给自己未来的仕途带来难以预料的阻碍和麻烦。想到这里,祁同伟不禁感到一阵紧张,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一层细汗。
不过好在,就在刚刚那短暂的思索时间里,祁同伟已然拿定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情,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老师,关于小艾家庭背景这方面,实不相瞒,我个人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当然啦,既然您问到了这个问题,作为学生的我肯定不敢对您有丝毫的隐瞒。只不过嘛,这件事情可能对小艾本人来说……”说到这里,祁同伟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接着,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我事先并没有征得小艾的同意就跟您谈论这些。虽说您不是外人,但即便如此,还希望您在了解情况之后能够守口如瓶,尽量不要向其他人提及此事。以免给小艾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或者压力。”说完这番话后,祁同伟一脸诚恳地看着高育良,等待着他的回应。
当祁同伟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话的时候,高育良原本紧绷着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因为这一开口意味着,尽管祁同伟之前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未向自己说明此事,但在他的眼里、他的内心深处,依然还有自己这个老师,依然对自己这个老师保留着重情重义的一面。
而对于祁同伟提出需要对某些事情保密的请求,高育良甚至无需多想便心领神会。毕竟以他的为人和为人处世多么的经验来讲,自己就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四处传播他人隐私、喋喋不休的长舌之人。
于是,在祁同伟说出这番话的瞬间。高育良便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宽慰与欣慰,语重心长地说道:“同伟啊,你大可放心,你老师我可不是那种管不住嘴巴的人。其实呢,老师之所以向你询问关于女方的家庭背景之类的情况,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呐!毕竟嘛,你如今都已经到了要去拜见女方家长的时候了,我总要问问你,对女方的家庭背景是否有做了解,了解多少!”
“当然啦,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你也好,还是小艾也罢,要是真存在一些不方便对外人道来的苦衷或者难言之隐,那就完全没必要跟老师讲啦。老师我向来也不是那种热衷于窥探他人秘密的好奇之辈!”
祁同伟静静地聆听着高育良的这番话语,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高育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绝非惺惺作态或是虚情假意。这种被理解和信任的感觉让祁同伟感到无比温暖,同时也愈发坚定了他以后要帮扶高育良一把将其拉到争取道路上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