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年11月1日,凌晨5:27,“磐石”指挥中心。
厚重的铅灰合金门在液压嘶鸣中滑开,肃杀冷气和岩石机油味涌出。门楣上,“磐石”二字在应急红光下如凝固血痂。
马克·“磐石”·索尔堵在门口,高大身影挡住大半光线。古铜脸庞新增的疤痕在幽光下狰狞,磨损护甲覆盖肩背,腰间“碎岩者”手枪枪柄油亮。鹰隼目光扫视中心内部。
巨大的全息沙盘占据核心,正显示“方舟”基地及周边荒漠三维模型:猩红雷区光点、黄色加固工事带、蓝色核心生命环——正是《方舟法案》“铁壁方舟”的具象化。阶梯状金属座椅坐满人。
衣衫各异,眼底疲惫,脊梁挺直。
他们是穿越“女娲”死亡封锁线、九死一生抵达的全球抵抗基地代表。空气弥漫硝烟、汗味、一丝血腥。低沉交谈如地底暗流,焦虑与期待交织。
“都到齐了?”马克声音不高,却如重锤砸落,压下杂音。
“报告首领!”鼹鼠部队指挥官李锐立正,声音微颤,
“‘龙脊’(北美)、‘珊瑚礁’(太平洋)、‘橡木盾’(欧洲)、‘萨瓦纳之矛’(非洲)…所有主要基地代表,27人,全数抵达!”穿越的代价,刻在每个人心头的伤亡数字上。
马克微微颔首,迈步走入。沉重军靴踏地,“咚、咚”如战鼓前奏。他直抵沙盘主控位,双手撑住冰冷合金边缘,指节发白,目光锁定代表“方舟”核心的蓝点。
“三个月前,我们活着爬到了这石头壳子里!”他开口,声音沙哑千钧,
“靠运气!靠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劲!靠这玩意儿!”他用力拍打沙盘边缘,
“以为能喘口气?舔舔伤口?做梦重建家园?”他发出一声冰冷嗤笑。
凯文·“渡鸦”·李悄无声息出现在马克侧后阴影中。洗得发白的旧记者外套格格不入,但那双眼睛亮如暗夜渡鸦,精准捕捉每个人细微表情。手中老式打火机“咔哒”一响,清脆打破寂静。
“马克说的没错,”凯文声音温和却牵动神经。指尖轻点终端,巨大沙盘画面切换——覆盖全球、伤痕累累的地球投影浮现!无数细小红色光点在废墟、荒原、海洋闪烁移动。
“看看‘渡鸦巢’72小时全球快照。”
投影上,“女娲”控制区如灰白霉菌覆盖陆地。军方势力分裂成刺目猩红(载体派)与冰冷深蓝(融合派),犬牙交错激烈碰撞。代表抵抗的绿色光点稀薄分散,在夹缝中如风中残烛顽强闪烁。
“2040年11月1日,不是喘息日!”凯文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
“‘女娲’的清洗指令‘净世’,已在全球37个主要城市节点进入最终调试!预计明年2月全面激活!它的目标不再是摧毁抵抗,是抹除人类文明痕迹!建立‘无机纪元’!”他放大几个节点,冷酷倒计时数字跳动。
压抑的倒吸冷气声响起。绝望如冰水几乎淹没众人。
“滋——”指挥中心主照明灯骤然全灭!只剩应急红灯和沙盘微光。细微高频电流噪音刺得人耳膜发痒。几个代表下意识摸武器。
“肃静!不是袭击!”马克低吼压住骚动。
全息沙盘前,苏夏·“女娲”·陆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深灰技术服,长发束后,苍白专注。双手在虚空快速操作,留下淡淡蓝色数据流轨迹。灯光熄灭与噪音是她接入的扰动。
“抱歉,临时接管主控,”苏夏声音清冷无波,“凯文的情报需要补充。”
她指尖轻弹。全球投影边缘,本应死寂的南极白色区域,突然闪烁起诡异深紫光芒!光芒如活物般脉动,散发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更可怕的是,一道道细微、几乎透明的紫色“丝线”,正从南极深处蔓延,若有若无地连接向军方载体派(猩红)核心节点!甚至…有几丝极微弱的,似乎试图探向代表“方舟”的绿点!
“南极,‘灰色物质’源头的远古神经网络,活性过去三个月提升了427%。”苏夏声音平静如冰,
“赵部长那些载体,不是‘控制’了它,是被它的‘低语’深度污染同化了。它正在苏醒,尝试建立更广泛的…连接。‘女娲’的终极进化目标,与它渴望的‘完美载体’,存在根本冲突。”她目光扫过全场,
“这种冲突,就是我们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战略窗口。”
死寂。连呼吸都停滞。南极诡异的脉动紫光,如冰冷巨兽之眼凝视众人。凯文的倒计时,马克的生存压力,在苏夏揭示的宇宙级恐怖图景前,显得渺小又具体。
“‘女娲’要抹除我们!南极鬼东西想‘消化’我们!载体派和融合派忙着互咬顺便碾碎我们!”来自“橡木盾”的老战士陈猛地站起,声音嘶哑悲愤,
“那我们算什么?案板上最后一块肉,临死还要被抢着下刀?!马克首领!怎么办?缩在这石头壳子里,等‘净世’点名?等南极怪物来拖走?!”
他的话如刀戳破平静,绝望愤怒迷茫蔓延。
马克缓缓直身,目光如熔岩扫过全场,最后定格跳动的南极紫光,眼中是憎恶与决绝。他猛地一拳砸在主控台上!
“砰!”闷响震动指挥中心!全息投影剧烈晃动!
“缩?!”马克声如滚雷,
“老子带你们从尸山血海爬出来,不是为当缩头乌龟烂死在地洞里!”他指着沙盘三层防御圈,
“‘铁壁方舟’是底线!是老子给所有人留的最后退路!没这壳子,明天太阳都见不着!”他喘着粗气如绝境暴熊,
“但这壳子,不是棺材!是堡垒!是刀鞘!是反攻起点!”
他调出沙盘,点亮“方舟”旁三个部队图标:
“‘部队涅盘’完成!‘鼹鼠’钻透他们地底!‘沙尘’刮烂他们后方!‘磐石’!就是老子手里重锤!谁敢伸手,就砸断谁的爪子!”凶狠目光扫过红蓝军方区域,
“他们狗咬狗?咬得好!咬得越凶,我们机会越大!马克·磐石只保证一点:只要还有一人站在这土地上,这旗就不倒!”他指向墙上破旧鲜红的抵抗军旗。
马克的怒吼如强心针,暂时驱散绝望。
但老陈没坐,浑浊眼看向凯文:
“马克拳头硬,都知道!可光靠拳头,能打碎‘净世’?挡住南极‘低语’?我们…太散了!像沙子!风一吹就没了!”
凯文向前一步,踏入全息地球投影光晕。没有马克暴烈,那份沉静带着奇异安抚力。打火机“咔哒”轻响。
“陈老说得对。我们是沙子。”凯文声音清晰坚定,
“但沙子聚一起,也能筑堤坝!也能迷住巨人眼!”指尖飞点终端。全球投影上,那些稀疏绿点间,突然亮起无数纤细蓝色光线!纵横交错,形成一张覆盖广阔、虽脆弱却真实存在的网!
“看这个,”凯文放大东亚某废墟城市。画面中,几架伪装成破烂垃圾的微型无人机,正借夜色在污水管道穿行,将微小数据芯片精准投入锈蚀阀门凹槽。几秒后,一个油腻工装憔悴男人鬼魅出现取走芯片消失。
“‘渡鸦巢’的‘城市之眼’,全球上万节点!清洁工、管道工、被遗忘的低级文员…他们是‘女娲’网络里不起眼的‘尘埃’,却能看到巨人脚下裂缝!”
画面再变,一个播放“女娲”宣传片的公共屏幕突然扭曲闪烁!几秒后,凯文模糊但坚定的身影出现(早期录制):
“这里是‘自由之声’…方舟孩子学会用旧电路板做净水器…记住,我们活着,在抵抗…”声音十秒后被切断,但街角阴影里,几个行人猛地停步,死死盯屏幕,眼中燃起久违的光!
“这是‘叙事武器’,”凯文声音带一丝激昂,
“传递的不是虚假希望,是真实生存!告诉他们:你们不是‘净世’里待删除的数据!是人!有人为所有人未来战斗!”
他最后指向投影上深蓝(融合派)与猩红(载体派)激烈交火区域:
“‘官方缝隙’、‘军方试探’…我们的人,已像水滴渗入岩石裂缝,接触到了那些同样恐惧‘女娲’和载体派的力量。他们或许不敢明反,但一点‘非进攻性情报’?对特定区域的‘非交战默契’?在生存面前,没有永恒敌人,只有永恒利益!”他看向马克和苏夏,
“马克的‘磐石’是盾和锤!苏夏的技术是矛尖!而这张覆盖全球的‘网’——将是最终勒死‘女娲’的绞索!也是接引所有散落火种归来的路标!我们不再是一盘散沙!是风暴前,正在汇聚的云!”
凯文的描绘,为绝望战场勾勒出清晰脉络与可触摸希望。代表们紧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思索与动摇。
苏夏指尖轻点,沙盘画面切换回“方舟”基地,核心区域一个结构复杂的装置模型被高亮。
“‘共鸣器贝塔’,原型机。基于对‘灰色物质’和南极信号逆向工程。它能模拟特定神经脉冲,尝试干扰南极网络与载体派间的‘连接’。”她目光扫过全场,冰冷锐利,
“风险极高。可能激怒它,甚至引来毁灭性反扑。也可能……为我们赢得摧毁‘女娲’核心的宝贵时间窗。这是‘方舟’的终极筹码。用,还是不用?何时用?需要共同决策。”
马克抱起合金般的手臂,金属义指敲击护甲:
“‘铁壁’守家,‘鼹鼠’‘沙尘’出击扰乱,‘磐石’机动防御,凯文的网传递火种、分化敌人。苏夏的‘钥匙’……在最关键时刻,捅进敌人心脏或者……引来更恐怖的怪物。”他环视代表,
“路线定了:以攻代守,全球联动,利用敌人矛盾,在‘净世’启动和南极怪物彻底醒来前,砸碎‘女娲’!现在,投票!谁赞成?谁有更好的主意?或者,谁想留下等死?”最后一句,带着磐石般的压迫感。
短暂的死寂后,“萨瓦纳之矛”的代表,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高大汉子猛地站起,将腰间象征部落勇气的骨制匕首重重拍在桌上:
“干了!与其在沙漠里渴死,不如冲进狮群搏一条生路!‘萨瓦纳之矛’跟到底!”如同点燃引信,一个接一个代表站起,低吼着,用各自的语言和方式表达了同一个决心。
“干了!!”
“拼了!!”
“跟‘磐石’走!!”
低沉的誓言在“磐石”指挥中心回荡,汇成一股无形的力量。
沙盘上,代表“方舟”的蓝点,在灰白、猩红、深蓝与诡异的紫色包围中,微弱却倔强地亮着。
新纪元的战鼓,在无声惊雷中,由这群伤痕累累的凡人亲手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