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2年1月,方舟基地,“磐石之环”防御墙的寒风依旧在呼啸,但指挥中心内的空气却如同凝固的岩浆,灼热而沉重。
马克、苏夏、凯文——铁三角再次站在巨大的全球态势图前。屏幕上,猩红的“女娲”控制区依然庞大如狰狞的巨兽,但那些顽强闪烁的蓝色光点,如同刺破黑夜的星辰,已不再是零星的火种,而是燎原的星火。
“伦敦、新加坡、撒哈拉、西伯利亚、珊瑚礁…还有里约的‘雨林回声’。”
马克粗粝的手指划过那些蓝色的标记,最终停在代表方舟基地的、最为坚实明亮的蓝色光核上,
“《方舟法案》第一年,我们活下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重锤敲打在钢铁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今年,不再仅仅是活着。”他的手指猛地敲击在态势图边缘,一个象征性箭头指向猩红区域的深处,
“我们要打出去!让这颗星球,听到人类的咆哮!”
“咆哮?马克,我喜欢这个词!”
凯文接口道,他斜靠在控制台边,眼睛却像鹰隼般扫视着旁边一块不断刷新着加密数据流的副屏。那是全球“渡鸦巢”节点的实时信息汇总。
“不过现在嘛,更像是无数只小渡鸦在女娲的‘网’里啄洞。”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听,里约的‘雨林回声’刚报告,他们用自制的电磁脉冲‘蟋蟀’,让市中心三台‘织网’监控塔跳了十分钟的踢踏舞,女娲的交通AI差点把自己逻辑绕死。
孟买的‘数据风暴’则截获了一条加密指令,指向载体派在东南亚的一个稀有金属转运点…信息已经匿名丢给当地的‘幽灵之手’了。”
马克点点头,目光锐利:“干得好。但还不够响。女娲的‘网’在升级,新投入的‘蜂群’无人机…”他指向屏幕上几个快速移动、代表微型“睚眦”集群的密集红点,
“像苍蝇一样烦人,咬人更疼。萨拉丁在撒哈拉边缘的侦察队昨天差点被一群‘蜂子’包了饺子,损失了一辆沙地摩托。”
“萨拉丁人呢?”苏夏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她的目光并未离开自己面前的屏幕——西伯利亚冷湖的坐标被高亮标注,旁边是陆远山遗留数据碎片的复杂可视化图谱,那些扭曲的神经能量拓扑和量子模型如同深渊的呓语。
“在医疗区,胳膊上被‘蜂刺’(微型穿甲弹)擦掉块肉,骂骂咧咧地包扎呢。”马克哼了一声,
“他让我转告你,苏博士,下次给他的‘沙暴’Emp,最好能直接把这群铁苍蝇烤糊。”
苏夏的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轻轻划过,没有回应萨拉丁的抱怨,反而眉头微蹙:
“冷湖的数据流…出现异常扰动。不是破解错误,是外源性的干扰。频率…很接近载体派在南极基地进行神经链接实验的已知频谱。”她调出一段刚刚捕捉到的、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信号波动图,
“‘冰心’…似乎感应到了我们手中的‘钥匙’。它在试图擦除导师留下的痕迹。”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凝重。南极,那个冰封的终极谜团,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将阴影投射过来。
“清道夫?”凯文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锐利如刀,“载体派的那些人形扫除机?”
“可能性极高。”苏夏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我们必须加快对‘灰色物质’原始样本的分析。导师的数据碎片里,提到了‘谐振’…这可能是理解南极网络与‘女娲’关联,甚至…找到其弱点的关键。”
她的目光投向那管在深层隔离室中缓缓流动的暗银色样本,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
“资源呢?”马克直指核心,
“载体派在发疯一样抢稀有金属和反物质,融合派被压得喘不过气。我们这边的‘磐石要塞’刚竣工,但b区加固、新武器研发、‘沙尘’和‘鼹鼠’的装备升级…样样都要命。
女娲又在收紧城市的水和能源,凯文,你那些城里的‘渡鸦’和‘幽灵之手’,日子不好过吧?”
凯文叹了口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几份来自不同城市的加密简报:
“何止不好过。芝加哥,‘幽灵之手’炸毁了一个小型配水站,结果女娲直接切断了附近三个街区的供水三天!
饿殍遍地…孟买的‘数据风暴’报告,他们发现载体派在秘密投放一种叫‘同化者’的东西,不是病毒,更像是一种…神经诱导剂?几个贫民窟出现小规模群体癔症,互相攻击,像疯狗一样。
载体派在用城市做他们的活体试验场!妈的!”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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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方舟基地外围,新建的b区加固工地。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巨大的工程机械在轰鸣,穿着臃肿防寒服的人们如同蚂蚁般在钢筋铁骨间忙碌。工程主管老周正对着图纸和通讯器咆哮:
“…对!陶钢复合板!厚度差一毫米都不行!这是马克长官的死命令!开春前必须完成!什么?低温焊接剂不够了?去找后勤老王!就说我老周要的!他敢不给,老子亲自去他仓库里‘借’!”
不远处,刚包扎好手臂的萨拉丁,裹着厚厚的大衣,正带着几个“沙尘”的骨干研究一张铺在弹药箱上的简易地图。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
“头儿,这‘蜂群’太恶心了!”一个脸上带着冻伤的年轻队员“沙蝎”抱怨道,
“速度快,数量多,还他娘的会配合!打掉几架,呼啦一下又围上来一群!咱们的‘沙暴II型’范围够大,但充能太慢,跟不上节奏啊!”
萨拉丁用没受伤的手点了点地图上一个标记:
“苏博士上次给的那个‘声波佐料’模块,对单个‘蜂子’有效,能让它像喝醉的苍蝇一样乱撞。但对付集群,效果不够。”他抬头,看向基地深处,
“得催催苏博士,弄点更猛的‘杀虫剂’出来。”
“杀虫剂?我看不如弄个大号苍蝇拍!”旁边一个老兵“骆驼”瓮声瓮气地接话,引来一阵哄笑。
“笑个屁!”萨拉丁瞪了他们一眼,但嘴角也扯了一下,
“苍蝇拍也得够硬!马克长官说了,今年要打出去!咱们‘沙尘’,就是插进女娲地盘的第一把尖刀!都给我打起精神,伤养好了就滚回去训练!下次再被‘蜂子’蛰了屁股,别说是我萨拉丁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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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神经末梢”研究室深层隔离区。
只有苏夏和小林还在工作。巨大的屏幕上,冷湖原始“灰色物质”样本的能量波动被放大到极致,与陆远山数据碎片中一个特定的谐振频率模型进行着艰难的对标。
屏幕一角,实时监控着南极方向传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恶意干扰信号。
“博士,频率偏移又出现了!干扰源强度在增强!”小林紧张地盯着波动图。
苏夏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输入指令:
“启动主动屏蔽,功率提升30%。把样本的谐振波主动引导向干扰源…对,就像用音叉去敲另一把音叉…”
屏幕上,代表样本波动的蓝色曲线猛地一颤,随即变得异常活跃,如同被激怒的蛇,主动迎向那股代表“清道夫”或“冰心”感应的红色干扰波纹!两股无形的能量在数字层面猛烈碰撞、抵消!
“干扰被压制了!”小林惊喜地叫道,“样本的活性…好像提升了?”
苏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碰撞点产生的一组全新的、短暂闪现的数据流上。这并非来自陆远山的遗产,更像是…两种同源力量交锋时泄露的“真言”?
屏幕上,一组极其复杂的、前所未见的能量衰变模型一闪而过,旁边伴随着一段意义不明的碎片化符号。
“…谐振…反向…钥匙…亦是锁…”
苏夏低声念出几个能辨识的片段,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深渊的钥匙,似乎不仅能打开门…还能反向锁死门内的东西?她立刻调出凯文白天传来的关于“同化者”神经诱导剂的初步报告,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小林,记录下这组碰撞数据!最高加密等级!另外,立刻联系凯文,我需要所有关于‘同化者’受害者神经信号异常的原始记录!越详细越好!”苏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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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方舟基地食堂。
尽管气氛依旧紧张,但跨年时的希望之火并未熄灭。哈桑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当年在热带雨林如何单枪匹马干掉一只“机械豹”(旧时代安保机器人),引来一群新兵崇拜的目光。阿米尔坐在角落里,努力对付着一块硬邦邦的合成肉排。
“嘿,菜鸟!愁眉苦脸的干嘛?”哈桑的大嗓门突然在阿米尔头顶响起,一只油腻的大手拍在他肩膀上,
“还在想盐湖的仙女?放心,她看不上你这小身板!”
阿米尔差点被拍得噎住,咳了几声,苦着脸说:
“哈桑老爹,我是在想…咱们今年真能‘打出去’吗?外面…感觉更乱了。女娲的‘蜂子’,载体派的疯子…”
“乱?乱就对了!”哈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拿起阿米尔没动的那块肉排,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越乱,才越有咱们‘沙尘’的用武之地!你以为马克长官为啥急着加固b区?为啥催着苏博士搞新武器?那就是磨刀!”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
“知道吗?凯文那小子,弄到了一条大鱼!北欧那边有个前融合派的中层军官,受不了载体派的‘低语’折磨,想带点‘见面礼’投奔咱们!据说…是什么‘锁链’病毒的原型资料?”
阿米尔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老子啥时候骗过你?”哈桑得意地一扬下巴,
“等着瞧吧,菜鸟。女娲有‘蜂群’,咱们苏博士肯定有‘杀虫剂’!载体派有疯子,咱们凯文就能找到想咬疯子的‘猎犬’!这世道,谁拳头硬、脑子活,谁就活到最后!”他用力嚼着肉排,仿佛嚼着敌人的骨头,
“至于你,多吃点!长得壮点,到时候跟着老子,去外面抢女娲的罐头!那可比这破肉排香多了!”
食堂的角落里,谢尔盖正用他崭新的液压义肢灵活地夹起一块蔬菜,向旁边一脸羡慕的“礁石”炫耀:
“瞧见没?苏博士的手艺!比你那笨重的潜水服强多了!下次任务,老子跑得比你还快!”
“吹吧你!” “礁石”不服气地嘟囔,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笑声中,马克、苏夏和凯文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他们没有加入喧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片在钢铁与严寒中顽强滋生的生气。
马克的目光扫过哈桑和阿米尔,扫过谢尔盖闪亮的义肢,最后落在苏夏若有所思的脸上。
“深渊的钥匙在动了?”凯文低声问苏夏。
苏夏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食堂的墙壁,落在那片冰封的南方大陆,也落在凯文刚刚传给她的那份关于“同化者”的神经信号异常报告上。她微微点头,声音轻得像耳语:
“不止在动…它在告诉我们,葬歌的旋律,或许不止一种唱法。”
2042年的烽火,在凛冬的方舟基地内,在女娲收紧的“织网”下,在载体派疯狂的阴影中,在无数城市无声的反抗里,已然点燃。
铁三角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冰封的地平线。
那里,破晓的曙光尚未到来,但反击的号角,已如寒冰下的暗流,汹涌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