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原本是决定永远都不要看见那个人的,若不是考虑到这或多或少能刺激一下雨宫薰的记忆,他是绝对不会带雨宫薰去见她。
A市·监狱——
踏入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一股难言的恶兆笼罩着雨宫薰。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来到监狱这种地方,虽然宋凌睿一开始就说明清楚此行的特殊性,让雨宫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里还是比她想象的更加压抑沉重。
她的手被宋凌睿牵着,走过长长的走廊,周围零零散散路过的人说着细碎的话,一个狱警穿着制服,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宋先生,请往这边来。”
似乎是在这样死寂的氛围之中待久了,狱警的声音尤为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雨宫薰只淡漠地迈步,脸上是和宋凌睿同样的冷寂。
走近,偌大的探监室竟不见一个人影,他们在玻璃前伫立,等待了约莫一刻钟,便看见玻璃那头,另一个狱警领着一个短发齐耳的漂亮女人走来。
女人脸上依稀可见泪痕,看到宋凌睿时,无神的双眸顿时有了些许精神,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身旁眼神冰冷的雨宫薰,不由得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看到女人的那一刻,雨宫薰本能地攥紧了宋凌睿的手,对于江诗年,雨宫薰是有印象的,就是那个在聚会上打了林佳依的女人,后来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顿。
目光上移,她看到宋凌睿的墨眸之中充斥着厌恶,乃至愤恨,而这样怨气四溢的表情,她从未在宋凌睿的脸上看见过。
宋凌睿扫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看她的反应,似乎对江诗年的印象并不多。
还以为让雨宫薰来这里跟江诗年见上一面,会让她多少回忆起一些事来,可现在,见她如此,宋凌睿不免有些失望。
早知如此,他也不必专程带雨宫薰走这一趟,至少,不会因为江诗年这个女人,让她的视野受到污染。
眼前这个精神不济的短发女人,正是四个月前入狱的江诗年,明显看出,她比之前憔悴、瘦削了许多,那张本应受万人追捧的脸蛋,似乎也变得苍老了许多。
与从前那个众星捧月的富家千金相比,她的现状可谓是物是人非。
方才宋凌睿在公寓里接的那一通电话正是狱警打来的。
江诗年怀孕了,检查报告出来后便一直要吵着见宋凌睿,无可奈何之下,狱警这才联系上他。
“薰儿,到我身后。”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后,宋凌睿上前了几步,面对江诗年,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即使她已经沦落至今,也不配得到他的丝毫怜悯与同情。
江诗年自然也看出了他眼中的轻蔑,脸上流露着自嘲般的惨笑。
“把我送进监狱,害我家破人亡,宋凌睿,这就是你和顾清寒最想要的结果吧——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她的辱骂并不能激起宋凌睿的愤怒,雨宫薰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眸中的冷冽丝毫不减。
雨宫薰自然不清楚这女人和宋凌睿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已经可以从这对话之中听出恩怨的味道来。
“少自以为是,这都是你自找的。”
宋凌睿紧盯着她的脸,胸腔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不只是她,连同她父亲江国秋,父女二人的罪行都是罄竹难书的。
“顺便跟你道个喜,明莱已经被顾清寒掌权,在他的带领下,明莱不需要依靠什么肮脏的手段也能发展得极好,只可惜啊,这么好的光景,你的父亲永远都看不到了,呵……”
“你——”
“宋凌睿!你混蛋!”
仅是三两句便让她怒不可遏,发疯一般地拍打着玻璃,这一幕呈现于他们眼前,无异于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
“我要你死!宋凌睿——”
泪水疯狂地在江诗年苍白的脸上蔓延开来,然而,她的情绪不可再这样激动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而这孩子的父亲,此刻就在玻璃的那头,护着别的女人对她冷嘲热讽。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再宋凌睿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了,他是名门望族的接班人,而她,已经是个受尽社会唾弃的垃圾罢了。
强逼着自己颤抖的心冷静下来,江诗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渐渐软弱下来:“宋凌睿,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没有别的奢求,我只求你,等我生下他,你替我抚养他长大……”
“不可能。”刺骨的字眼顿时如同冰刃刺穿了江诗年脆弱而破碎不堪的心。
他连一秒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竟如此无情地拒绝了她。
“宋凌睿,你还是人吗?这是你的孩子!你的——”
她险些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噙着血泪。
“宋凌睿——”
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后,江诗年愈发感到绝望,而这冷酷无情的男人,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她。
雨宫薰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凝视着宋凌睿的目光也愈来愈冰冷。
眼前女人的现状分明已经足够凄惨,她却始终提不起一丝对弱者的同情心来,也不过问有关江诗年的经历,只因为江诗年的一句话。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宋凌睿的种——
良久,宋凌睿的嘴唇动了。
“这个野种是谁的关我什么事?江诗年,你在外面有过的男人究竟有多少,只有你自己清楚,况且,就算这是我的种,你用卑鄙手段得来的孩子,我也不会承认他。”
“就留给你自己养老送终好了,或者,你也可以让他去跟你父亲做个伴儿,江国秋一定会很开心的——”
江诗年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阴森的笑容,阴森得让人不住地打颤,如此无情的话,在她听来毫无人性的话,竟能这般轻易被他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
一时之间,她的心脏被千斤大石压住一般令她窒息。
“为什么……你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绝望的眼泪奔涌而出,雨宫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站在背后,她看不见宋凌睿的表情,听着他的说话的语气,简直与她印象中的宋凌睿判若两人。
“为什么?呵……”
这时,宋凌睿终于有了反应,下一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
“我的孩子……他的死都是拜你所赐!是你害得薰儿流产,是你逼死了我唯一的亲骨肉,是你!是你破坏了原本属于我的幸福——”
“江诗年,你真该死!你才是那个最该去死的人——”
或许,他们之间的恩怨,早从江诗年父女企图通过商业联姻,打起宋氏的主意那时起,便无可避免地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