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地下室里，颜姝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但心中的裂痕仍在流血。窗外，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云层，而别墅方向的火光仍未熄灭。父亲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喝点水。\"韩默递给她一个杯子，他的右肩重新包扎过，脸色比昨晚好了些。
颜姝机械地接过杯子，却没有喝。\"我们得回去找他。\"
\"罗森的人已经在现场了。\"韩默在她对面坐下，\"现在出去太危险。林耀东一定派人在四处搜寻我们。\"
马克·罗森推门而入，金发凌乱，眼中布满血丝。\"现场清理完毕。\"他直接走向电脑，插入一个U盘，\"我们找到了这个。\"
监控画面显示别墅内部：父亲——仍然戴着郑岩的面具——冲进实验区，与几名保安交火。他身手矫健得不像个五十多岁的科学家，迅速解决了守卫。然后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父亲站在那个展示S-37实验体的水族箱前，操作着控制面板。
\"他在释放实验体...\"颜姝屏住呼吸。
水族箱缓缓开启，那个半人半鱼的生物滑出，瘫倒在地。父亲跪在旁边，似乎在检查它的状况。突然，生物猛地暴起，利爪划过父亲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衬衫。
\"不！\"颜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画面中，父亲与变异体搏斗，最终用一根电缆勒住它的脖子。变异体停止挣扎后，父亲踉跄着走向控制台，按下几个按钮。警报声响起，红色警示灯闪烁。
\"他在启动自毁程序...\"韩默低声道。
最后一段画面来自别墅外的监控：爆炸前的瞬间，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从侧门冲出，消失在树林中。
\"他还活着！\"颜姝跳起来，\"我们必须——\"
\"等等。\"罗森暂停画面，放大那个身影，\"看他的行进方向。\"
韩默立刻明白了：\"研究所！他要去林耀东的主实验室！\"
颜姝抓起外套：\"那我们就去研究所。\"
\"太危险了。\"罗森摇头，\"林耀东一定加强了那里的安保。\"
\"正因如此他才想不到我们会去。\"颜姝的声音如钢铁般坚定，\"我父亲用生命给我们创造机会，不能浪费。\"
韩默站起身，与颜姝并肩而立：\"她是对的。现在是直捣黄龙的最佳时机。\"
罗森看着两人，最终叹了口气：\"我可以提供装备和后援，但无法保证及时支援。林耀东在警方内部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我们只需要两样东西。\"韩默说，\"研究所的平面图和足够的火力。\"
三小时后，颜姝和韩默站在海洋研究所外围的树林中。从外表看，研究所平静如常，但门口的保安数量增加了一倍，所有人都佩戴着耳麦和突击步枪。
\"正门行不通。\"韩默通过望远镜观察，\"侧门也有两人把守。\"
颜姝检查父亲给她的研究所平面图：\"地下管道系统。废水处理通道，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到实验室下层。\"
韩默挑眉：\"你确定？那里面可能...不太干净。\"
\"我父亲标记的路线。\"颜姝坚定地说，\"他了解这个地方的每一寸。\"
他们等到换岗时分，悄悄潜至研究所西侧的一个检修井。韩默撬开井盖，一股霉湿气味扑面而来。颜姝打开手电，率先爬下锈迹斑斑的铁梯。
管道内部阴暗潮湿，墙壁上长满滑腻的苔藓。两人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行，不时有水滴落在肩上，冰凉刺骨。根据平面图，他们需要穿过三个交叉口，然后爬上一个维修竖井，就能到达实验室下层。
\"停。\"韩默突然拉住颜姝，指向地面，\"激光绊线。\"
一根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横亘在通道前方，连接着两侧的感应装置。颜姝小心地跨过去，韩默紧随其后。
\"你父亲真的教会了你不少东西。\"韩默低声说。
颜姝没有回答。父亲...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监控里他受伤的画面。十五年分离，才刚重逢就要再次失去他吗？
第三个交叉口处，他们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林博士要求所有样本转移到安全地点。\"一个男声说，\"特别行动组已经上路了。\"
\"那个逃跑的实验体呢？\"另一个声音问。
\"格杀勿论。反正我们已经有更好的版本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颜姝和韩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实验体...他们是在说父亲吗？
维修竖井比想象中更难爬，铁梯年久失修，有些横杆已经松动。爬到顶部时，韩默轻轻推开天花板的一块活动板，确认无人后爬上去，然后帮助颜姝上来。
他们现在处于研究所下层的一个设备间，周围是嗡嗡作响的大型机器。墙上贴着\"7号实验室-高危生物区\"的标志。
\"就是这里。\"颜姝查看平面图，\"穿过那扇门就是主实验室。\"
韩默检查了一下手枪：\"准备好了吗？\"
颜姝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装置：\"父亲笔记中提到，实验室有紧急消毒系统，可以释放高频声波。这个应该能激活它。\"
\"声波对什么有用？\"
\"根据笔记，那些变异体对特定频率敏感。\"
他们悄悄推开门，外面是一条白色走廊，空无一人。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安全门，需要指纹和密码才能开启。
颜姝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和一片透明薄膜：\"父亲留下的。他的指纹复制。\"
将薄膜贴在扫描器上，再输入父亲笔记中的密码，安全门无声滑开。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主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水槽，直径至少有二十米，里面灌满泛着蓝光的液体。周围是各种监控设备和实验台，但最令人震惊的是水槽中的东西：十几个半人半鱼的生物漂浮其中，通过管道连接，像是某种可怕的展示。
\"上帝啊...\"韩默轻声惊叹。
颜姝的注意力却被实验室另一侧的动静吸引。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他们。那个熟悉的轮廓...
\"爸爸？\"她不自觉地喊出声。
身影转过身——是林耀东！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双眼布满血丝，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充满蓝色液体。
\"颜姝！\"林耀东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我就知道颜世安会把你引来。父女情深，多么感人。\"
韩默立刻举枪瞄准：\"不许动！\"
林耀东毫不在意：\"开枪啊，韩警官。但提醒你，这里的安保系统直接连接着我的生命体征。我死了，整个实验室会锁死，释放出的神经毒气足以杀死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生物。\"
韩默没有放下枪，但也没有扣动扳机。
\"我父亲在哪？\"颜姝厉声问。
\"你父亲...\"林耀东冷笑，\"那个叛徒。我给了他一切——资金、设备、自由研究的权利！而他回报我的是什么？毁掉十五年心血！\"他突然按下控制台的一个按钮，水槽中的液体开始排空，\"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他了。有了你的基因样本，实验终于完成了。\"
颜姝注意到控制台旁边放着一个冷藏箱，标签上写着\"颜姝-基因密钥\"。
\"昨晚的陷阱...\"她恍然大悟，\"你根本没想当场抓我，只是要我的血样！\"
\"聪明。\"林耀东赞许地点头，\"就像你父亲一样聪明。可惜聪明人总是活不长。\"
水槽完全排空，里面的生物缓缓苏醒。它们睁开乳白色的眼睛，开始挣脱连接在身上的管道。
\"现在，让我介绍真正的'海神之子'。\"林耀东张开双臂，\"第一代稳定型深海战士！他们保留了人类智能，却拥有海洋生物的能力。想象一下他们在军事上的应用——无声无息地潜入敌港，能在水下潜伏数周...\"
\"你疯了！\"颜姝怒斥，\"这些都是人！你把他们变成了怪物！\"
\"进化，亲爱的。\"林耀东走向冷藏箱，\"而你，是这场进化的关键。你的基因序列是唯一能稳定变异的钥匙。\"他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颜姝的血样，\"最后的拼图。\"
\"你不会成功的。\"韩默冷冷地说，\"国际刑警已经掌握了你的全部罪证。\"
林耀东大笑：\"罪证？你以为我在乎？当军方看到我的成果，什么罪证都不重要了！\"他将血样与注射器中的蓝色液体混合，液体立刻变成耀眼的紫色，\"而我将成为新人类的神！\"
\"小心！\"韩默突然将颜姝扑倒，一个变异体从他们头顶扑过，利爪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更多的变异体从水槽中爬出，向他们包围过来。林耀东站在控制台旁，冷笑着观看这一切：\"别反抗了，你们不可能——\"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林耀东的肩膀爆出一团血花，他惊愕地转头看向实验室另一侧的入口。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的枪仍冒着烟。尽管面具已经半脱落，露出下面苍老的面容，但那挺拔的姿态无疑是颜教授。
\"爸爸！\"颜姝的泪水夺眶而出。
\"颜世安！\"林耀东怒吼，\"你怎么还没死？\"
父亲——现在颜姝终于可以这样称呼他了——稳步走进实验室，枪口始终对准林耀东：\"结束吧，林耀东。我已经将全部证据发送给了国际刑警和五家主流媒体。你的实验，你的罪行，全世界都会知道。\"
变异体们似乎被枪声刺激，变得更加狂暴。一个扑向颜姝，韩默及时开枪击中它的胸口，但它只是踉跄了一下又继续前进。
\"没用的！\"林耀东狞笑，\"他们的弱点只有——\"
颜教授突然按下手中的一个小装置，实验室响起刺耳的高频声波。变异体们痛苦地捂住耳朵，发出骇人的尖叫。
\"现在！\"父亲喊道。
颜姝立刻启动了她的装置，声波频率变化，变异体们纷纷倒地抽搐。韩默趁机冲向林耀东，但后者反应极快，按下一个紧急按钮。
实验室地板突然打开，韩默差点掉入下方的水池，勉强抓住边缘。同时，林耀东将注射器狠狠扎进自己的颈部！
\"不！\"颜教授冲上前，但为时已晚。紫色液体已经全部注入林耀东体内。
\"你们...都会死...\"林耀东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出现蓝灰色的纹路，\"而我...将成为神！\"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变化，脊椎弯曲，手指间长出蹼，皮肤表面浮现鳞片。短短几秒钟，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就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比任何实验体都更大、更狰狞。
\"小姝！帮韩默！\"父亲扔给她一根绳索，然后转向正在变异的林耀东，\"你的野心到此为止了，林耀东。\"
颜姝将绳索抛给韩默，帮助他爬上来。这时，林耀东——现在已完全看不出人类模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扑向颜教授！
\"爸爸！\"颜姝想冲上去，却被韩默拉住。
\"声波装置！\"韩默指向掉在地上的小装置，\"唯一能阻止他的方法！\"
颜姝捡起装置，但频率需要重置。她疯狂地操作着按键，同时眼睁睁看着父亲与怪物搏斗。尽管受过训练，父亲毕竟已是重伤之躯，很快就被林耀东的利爪划破腹部，鲜血喷涌而出。
\"不！！\"颜姝终于调好频率，按下启动键。
刺耳的声波再次响起，林耀东痛苦地嚎叫，暂时放开了颜教授。韩默抓住机会，连续射击怪物的头部和胸部。林耀东踉跄后退，撞破了身后的玻璃墙，跌入一个较小的水槽中。
\"爸爸！\"颜姝冲到父亲身边，他的腹部伤口很深，血流不止。
\"没事的...小姝...\"父亲虚弱地微笑，用手抚摸她的脸，\"这次...我终于能保护你了...\"
\"坚持住！救援马上就到！\"颜姝徒劳地按压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父亲艰难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U盘：\"我所有的研究...包括逆转变异的方法...都在这里...\"他将U盘塞进颜姝手中，\"继续我的工作...拯救那些还能救的人...\"
水槽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耀东还没死！
\"带她走！\"父亲用最后的力气推颜姝，\"快！\"
韩默拉起颜姝：\"我们必须走了！整个研究所可能会自毁！\"
颜姝死死抱住父亲：\"不！我不会再丢下你！\"
父亲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那是她童年时常见的\"不容争辩\"的目光：\"走！这是命令！\"
韩默几乎是拖着颜姝离开。当他们跑出实验室时，身后传来林耀东的又一声咆哮，然后是重物撞击的声音，最后——一声枪响。
颜姝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他们刚冲出研究所主建筑，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热浪席卷而过。韩默用身体护住颜姝，碎片和火花如雨点般落在他们周围。
当爆炸平息，颜姝挣扎着爬起来，看向已经化为火海的研究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依然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跟出来。
\"爸爸...\"她轻声呼唤，声音破碎在夜风中。
韩默艰难地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我们得走了，颜姝。追兵很快就会到。\"
颜姝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研究所，那里埋葬着她刚刚重逢又永远失去的父亲，也埋葬着林耀东和他的疯狂野心——至少她是这么希望的。
\"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她喃喃道，不知是指父亲还是林耀东。
韩默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树林深处跑去。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而更远处，海平线上已经泛起第一缕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