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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与苏星晚冒死取得能源巨头信任,神秘组织却在暗杀行动后栽赃陷害。能源巨头们怒不可遏,矛头直指顾沉舟团队。内忧外患之际,苏星晚凭借一条神秘通讯记录锁定内鬼。当顾沉舟将证据甩在内鬼脸上,对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内鬼虽除,能源巨头的信任却已荡然无存。神秘组织布下的能源绞索正越收越紧,顾沉舟团队只剩最后一步险棋可走。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从破败窗户斜射进来的几缕昏黄光线里无规则地翻滚、悬浮。废弃化工厂的庞大金属骨架在幽暗中沉默矗立,锈蚀的气味混合着潮湿水泥的气息,浓重得几乎能尝到铁腥味。远处,城市隐约的嗡鸣如同某种庞大生物垂死的低喘,隔着厚重的空间传来,更衬得这方寸之地的死寂令人窒息。

顾沉舟的指尖在冰冷的合金桌面无意识地敲击,细微的嗒嗒声,成了这凝固空间里唯一活着的脉搏。对面,几位西装革履的能源巨头,如同几尊骤然从摩天大楼顶层移来的雕塑,脸上是紧绷的审视与深不见底的疑虑。他们昂贵的皮鞋踩在布满油污和不明粘腻物的水泥地上,格格不入,却又像某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废墟之上。

苏星晚悄然立于顾沉舟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隼,无声地扫过每一张面孔,捕捉着每一丝肌肉的抽动,每一个眼神的闪烁。她的右手自然垂在腿侧,指尖距离腰间暗藏的武器只有毫厘之遥,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微妙平衡。这并非她初次身处险境,但每一次,她都如同绷紧的弓弦。

“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像一个拙劣的剧本。”顾沉舟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穿透了厂房里凝滞的空气。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投影设备,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加密箱里,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晶片,轻轻嵌入桌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嗡——

一声轻鸣,桌面中央骤然亮起一片幽蓝的光晕。刹那间,无数线条、数据流、经过深度处理的模糊卫星影像、诡异的加密通讯片段,如同有了生命般在光晕中疯狂交织、重组、演绎!清晰的全球能源网络图在幽蓝的光幕中铺开,巨大的动脉般的管道横跨大陆,连接着海洋深处的钻井平台和内陆的巨型储备库。然而,就在这象征着人类工业文明血脉的宏伟图景上,数条刺目的猩红路径被强行扭曲、截断,如同血管上狰狞的刀口。与之对应的,是几个标注着巨大红色骷髅标志的关键节点——一座位于北欧峡湾深处、负责处理北海原油的庞大精炼厂;一条横贯欧亚大陆、犹如钢铁巨蟒的地下输气管道;一片位于赤道附近、覆盖着太阳能板的广阔“能源农场”……每一个标识都代表着足以撼动全球能源版图的要害。

光幕继续变幻,一张张经过特殊处理的匿名人物侧写头像如同幽灵般浮现、叠加,旁边滚动着无法追踪来源的通讯记录摘要、异常资金流动的蛛丝马迹。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一个庞大、精密、渗透至能源产业高层的协作网络,正悄然运转。

“篡改运输路径指令,制造‘意外’瘫痪关键节点,引爆连锁反应……目标只有一个,”顾沉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手指精准地点向光幕中心一个不断旋转、被无数猩红箭头指向的抽象符号——那正是他们追查至今的神秘组织的标志,“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性能源供应崩溃。混乱,是他们的温床。”

光幕熄灭的刹那,幽蓝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只余下桌面上那块晶片残留的微弱光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挣扎。废弃厂房重归一片令人心悸的昏暗,浓重的铁锈和机油气味再次占据了每一寸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长久的沉默弥漫开来,仿佛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位被称作“老约翰”的北海能源集团掌舵人,身形魁梧如一座移动的山丘。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下那只磨损严重的黄铜表壳怀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布满风霜痕迹的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仿佛在无声地质疑和抗拒,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顾沉舟的灵魂。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在铁皮上摩擦:“年轻人,想象力很丰富。但你要我们相信,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就能撬动整个世界的能源基石?就凭这些……”他下巴朝晶片的方向抬了抬,“……模模糊糊的‘证据’?我们每天收到的恐吓和阴谋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他身边那位负责欧亚大陆能源走廊的伊万诺夫先生,身形精瘦,灰蓝色的眼珠如同西伯利亚冻土,冰冷而毫无波澜。他并未直接反驳,只是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语气补充,每一个词都像冰棱砸落:“指控,需要确凿无误的证据链。法律,只认事实。你们提供的,是引人入胜的……故事。”他的目光扫过顾沉舟和苏星晚,带着一种审视实验样本般的疏离。

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僵持在信任与怀疑的悬崖边缘。空气凝滞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阻力。

就在这时,苏星晚向前迈出了半步。她的动作并不大,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平衡。她没有看咄咄逼人的老约翰,也没有看冰冷的伊万诺夫,目光直接落在另一位一直沉默、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身上——他负责监管赤道那片庞大的“能源农场”。苏星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直达核心的冷静。

“汉森先生,”她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您系统里那批在‘海妖’飓风路径上‘奇迹般’毫发无损的高纯度硅晶圆,编号序列尾号为‘7R’的那批……它们真的在您的仓库里吗?”

汉森那张原本因焦虑而显得刻板的脸,在苏星晚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血色“唰”地一下从他脸上褪尽,惨白得如同漂洗过的帆布。他猛地抬眼看向苏星晚,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裤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喉咙里只溢出几声压抑而短促的抽气声。

这个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反应,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其他几位巨头眼中的疑虑。老约翰摩挲怀表的动作停住了,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射向汉森;伊万诺夫那冰封般的脸上,眉峰也极其细微地蹙起一道折痕。

苏星晚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动摇。她立刻跟进,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孤立事件。‘海妖’的路径预测,在登陆前七十二小时被内部系统以最高权限强行修改过。而修改指令的源头,绕过了所有常规审计日志,最终指向的Ip跳板,与我们截获的神秘组织用于协调行动的幽灵服务器,使用了完全相同的加密协议和混淆算法!”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那么当同样的‘幽灵’签名出现在北海运输船队的导航指令篡改记录里,出现在西伯利亚管道压力阀门的远程操控日志里呢?”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丝线,缠绕上每个人的神经,“这不是故事,先生们。这是正在发生的、针对我们所有人的战争宣言。他们的武器,就是你们系统中那些被精心埋设的‘后门’和‘逻辑炸弹’。他们不需要正面摧毁一切,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轻轻按下那个错误的按钮。”

她的话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的质地已然不同。先前那种充满审视和不信任的僵硬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被巨大危机感攫住的窒息。老约翰不再摩挲他的怀表,粗大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伊万诺夫冰封的面具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抿紧,灰蓝色的眼珠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的裂痕。

顾沉舟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转变。他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阻止灾难,需要时间,更需要我们站在一起。那些‘幽灵签名’,就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破绽。合作,是唯一的生路。”他环视一周,目光坦荡而凝重。

长久的、令人心焦的沉默后,老约翰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烟草和疲惫的味道。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顾沉舟和苏星晚,那眼神依旧复杂,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但一种沉重的、被逼入绝境后不得不做的决断,压倒了怀疑。“时间,”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我们需要最快的时间表,最可行的切入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几位巨头,像是在寻求某种无言的共识,“具体怎么做?”

这句问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破了僵局。虽然疑虑的阴影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基于共同巨大威胁的、极其脆弱的临时同盟,在危机边缘艰难地建立起来。几位巨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聚焦在顾沉舟身上,准备听取下一步计划。

顾沉舟正欲开口,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苏星晚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黑色腕表内部传出!

那声音细微得如同蚊蚋振翅,但在苏星晚耳中却无异于惊雷!她的身体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绷紧,如同察觉到致命威胁的猎豹。她猛地低头,腕表幽暗的屏幕上,一个代表信号源的微小红点正疯狂地闪烁着,位置坐标在极速变化!

“散开!找掩体!”苏星晚的厉喝声如同撕裂布帛,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厂房内炸响!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黑色的影子,合身扑向距离她最近的汉森,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人一起撞向旁边一个巨大的、锈迹斑驳的废弃反应釜后方!

几乎是同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排山倒海般从厂房侧上方一个巨大的破窗处狂涌而入!巨大的声波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腔上!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玻璃碎片、扭曲的金属残骸和呛人的烟尘,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过众人前一秒还站立的位置!

那扇巨大的破窗连同周围一大片腐朽的墙体,在爆炸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彻底消失,留下一个狰狞的豁口,外面灰暗的天光混合着爆炸的火光瞬间涌入。水泥碎块和扭曲的钢筋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浓烈的硝烟味、焦糊味和尘土气息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刺得人眼睛生疼,呼吸困难。

“咳咳……该死!”老约翰被顾沉舟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滚到了一个沉重的金属工作台后面。爆炸的气流掀飞了他的帽子,露出灰白的头发,上面沾满了灰尘。他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是惊魂未定的暴怒,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爆炸的来源方向。

“狙击手!制高点!”苏星晚的声音在弥漫的烟尘中再次响起,冷静得可怕。她紧贴着冰冷的反应釜外壳,侧耳倾听着外面细微的动静。刚才的爆炸只是序幕,是打乱阵脚的佯攻!致命的杀机隐藏在爆炸后的短暂混乱里!

果然!

咻!咻!咻!

数道微不可闻、却带着致命尖啸的子弹破空声,如同毒蛇的嘶鸣,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精准地射向几位巨头藏身的掩体!子弹打在厚重的金属和水泥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发出“噗噗”的闷响和金属被撕裂的可怕噪音!对方的目标极其明确——斩首!

“保护目标!”顾沉舟低吼一声,身体如同鬼魅般从掩体后闪出,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喷吐出短促而致命的火舌,压制着远处可能的狙击点。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点射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苏星晚则将身体压得更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她看到伊万诺夫的一名保镖试图探身还击,刚露出半个肩膀——

噗!

一声沉闷的肉体撕裂声响起!那名保镖身体猛地一震,眉心处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瘫倒,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刺目的猩红在灰暗的地面上格外触目惊心。

“瓦西里!”伊万诺夫发出一声压抑的悲吼,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感波动,那是刻骨的愤怒和痛楚。他死死盯着保镖倒下的方向,灰蓝色的眼珠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别动!”苏星晚厉声警告,同时目光死死锁定了厂房外远处一座废弃水塔的顶部。刚才那一枪的轨迹,就来自那里!水塔的阴影里,似乎有镜片的反光一闪而逝!

“顾队!九点钟方向!水塔顶端!”苏星晚的声音斩钉截铁。

顾沉舟瞬间调转枪口,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水塔方向,打得塔顶锈蚀的铁皮火星四溅,发出叮叮当当的爆鸣,暂时压制住了那个致命的狙击点。

“撤!b路线!快!”顾沉舟一边持续火力压制,一边对着掩体后的人大吼。安保人员迅速组成人墙,掩护着惊魂未定的几位巨头,朝着厂房深处一条预定的紧急撤离通道快速移动。通道入口处,汉森被两名保镖架着,脸色依旧惨白如纸,腿脚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老约翰则自己大步流星,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滔天的怒火。伊万诺夫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保镖瓦西里,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决绝地转过了身。

顾沉舟和苏星晚殿后,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打在金属和水泥上,激起连绵不断的火花和碎屑。苏星晚一边精准地还击压制着外围的火力点,一边留意着撤退队伍的尾巴。就在最后一名安保人员即将进入通道时——

轰!!!

第二声剧烈的爆炸,就在通道入口附近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沉重的防火门直接掀飞!灼热的气浪和浓烟瞬间吞噬了入口!碎石和扭曲的金属如同炮弹碎片般四射!

“小心!”苏星晚瞳孔骤缩,猛地扑向顾沉舟,两人一起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金属管道上!

剧痛袭来,苏星晚感觉喉头一甜,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嗡鸣,混杂着伤者痛苦的呻吟和敌人逼近的脚步声。烟尘弥漫,视野一片模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星晚!”顾沉舟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强忍着撞击的疼痛,迅速翻身,将苏星晚护在身后,手中的枪口指向烟尘深处晃动的人影。

“目标清除!撤!”一个模糊而冷酷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用的是某种带有浓重口音的通用语。

脚步声快速远去,留下厂房内一片狼藉和死寂。呛人的硝烟味、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金属燃烧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苏星晚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强撑着从顾沉舟身后站起,目光扫过爆炸点附近。通道入口几乎被炸塌的废墟堵死,瓦砾下似乎压着人。几名安保人员正拼命地徒手挖掘着,脸上满是血污和焦急。汉森被两个保镖死死按在远离爆炸点的墙角,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老约翰和伊万诺夫站在稍远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苍白,以及一种被彻底激怒的阴沉。

顾沉舟快速检查了一下苏星晚的伤势,确认她只是被震伤,并无大碍。他正要开口,老约翰那压抑着火山般怒火的低沉声音,如同闷雷般滚了过来。

“顾先生,”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碎石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沉舟,里面燃烧着被愚弄和背叛的滔天烈焰。“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相信这不是你们精心策划的双簧戏的解释!”他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顾沉舟的鼻尖,“为什么我们刚离开你们的‘安全屋’,就立刻遭遇了伏击?为什么袭击者对我们的撤离路线了如指掌?!”

伊万诺夫也走了过来,他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冷冷地钉在顾沉舟和苏星晚身上,声音低沉得可怕:“我的瓦西里死了。我需要知道,他的血,是为谁而流?为阻止灾难的英雄?”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刻骨的讥讽,“还是……为了某个阴谋的祭坛?”

汉森被保镖搀扶着,也颤抖着声音加入质问:“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泄露了地点!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会……”他因恐惧而语无伦次。

顾沉舟和苏星晚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四周是巨头们愤怒、恐惧、怀疑交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包围。厂房外,隐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着凝重的空气。顾沉舟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知道,此时任何言语的解释都苍白无力。信任的高塔,在爆炸的烈焰和同伴的鲜血中,轰然倒塌。他们亲手揭露的阴谋,此刻却成了套在自己脖颈上的绞索。

苏星晚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深刻的怀疑,最后落在那片被鲜血浸染的地面上——瓦西里倒下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喉头的腥甜,声音在警笛的呼啸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血债,必须血偿。”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越过愤怒的巨头们,仿佛穿透了厂房厚重的墙壁,直刺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们会找出那个泄密的幽灵,无论他藏得多深。”

临时基地深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粘滞感。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巨大的战术地图铺在中央长桌上,上面标记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和代表危机的猩红符号,如同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口。

队员们各自占据着角落,没有人说话。曾经紧密协作、互相信任的氛围荡然无存。一种无形的裂痕在沉默中蔓延、加深。负责通讯加密的阿杰,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无意义的代码,眼神却时不时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瞟向角落里负责后勤装备的老冯。老冯则低着头,用力擦拭着一把战术匕首的刀刃,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嚓嚓”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某种情绪硬生生压进冰冷的金属里。每一次眼神不经意的交汇,都像擦过静电,迅速弹开,留下尴尬的空白和更深的不安。

顾沉舟坐在主位,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压抑着风暴般的疲惫和凝重。他扫视着队员们之间弥漫的猜忌和隔阂,这种从内部滋生的腐蚀,比外部敌人的枪炮更让他感到窒息。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内鬼,否则不用敌人动手,这支队伍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苏星晚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终端前。巨大的弧形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无声倾泻,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异常专注而冷峻的侧脸。她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一个由代码和逻辑构成的冰冷世界里,对周遭压抑的气氛充耳不闻。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无数个窗口被打开、分析、比对、又迅速关闭。她正在做的,是如同大海捞针般的工作——回溯所有人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通讯记录、位置轨迹、系统访问日志,寻找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杂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基地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偶尔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那令人心烦的电流噪音。紧张的气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突然!

苏星晚飞速移动的手指骤然停住!

她的瞳孔在幽蓝的屏幕光芒中猛地收缩,如同针尖般锐利地聚焦在屏幕上一条几乎被淹没在数据洪流中的记录上。那是一条极其短暂的通讯记录,发生在暗杀行动发动前仅仅七分钟!发起端是一个无法识别的加密内部设备短码,接收端则是一个经过多层匿名代理跳转、最终消失在网络迷雾中的外部号码。通讯时长只有短短的四点七秒。

这本身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在苏星晚眼中,这条记录瞬间与另外几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信息——一次非必要的系统权限临时申请、一条在特定时间点出现在特定区域(靠近基地外围某个信号相对薄弱的区域)的短暂位置信号异常、甚至是一次看似平常的装备例行检查记录中,某个本不该在那个时间点被触发的传感器微秒级延迟——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一种惊人的直觉瞬间拼合!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抬起,穿过冰冷的空气,落在了房间角落里一个身影上——技术分析师,林涛。他正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划动着。

苏星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声张,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再次飞快跳跃,启动了更深层、权限更高的追踪溯源程序。屏幕上,无数条代表数据路径的光线疯狂地延伸、缠绕、回溯,一层层剥开伪装的外壳。那个看似消失在迷雾中的外部号码,其通讯特征码的底层加密模式,与之前破解的神秘组织协调通讯中截获的某个特殊“幽灵签名”,重合度达到了惊人的98.7%!

冰冷的数字,如同铁铸的判词。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带着金属的寒意直抵肺腑。她关闭了所有追踪窗口,屏幕上只留下那条孤零零的、标注着刺目红色的四点七秒通讯记录。她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她径直走向顾沉舟,将手中一个经过物理加密、只有顾沉舟权限能打开的微型存储器,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找到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基地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队员的目光,带着惊疑、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顾沉舟抬起眼,对上苏星晚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无需言语,他从她的眼神里已经读到了一切。他没有立刻去拿那个存储器,只是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那沉重的、带着无形压力的视线,稳稳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涛身上。

林涛似乎被这目光刺得一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顾沉舟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时,一丝极其细微、如同受惊兔子般的慌乱,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他放在平板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顾沉舟拿起那个冰冷的存储器,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林涛的方向,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压抑的云层:

“林涛,跟我来一下。有个技术细节,需要你确认。”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锁定了所有人的目光。林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顾沉舟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慢慢地、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他跟在顾沉舟身后,走向基地深处那间用于深度技术分析和临时审讯的隔离室。他的脚步,失去了往日的轻快,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隔离室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将不大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房间中央只有一张金属桌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压迫感十足。

顾沉舟没有坐下,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矗立在门边,挡住了唯一的出口。苏星晚则走到桌边,将那个微型存储器接入桌上的终端。冰冷的金属桌面倒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林涛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四处游移,不敢与顾沉舟和苏星晚任何一人对视。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试图挤出一个惯常的技术性笑容,却显得无比僵硬:“顾队,苏姐,是……是哪个系统的参数需要确认?我……”

“不是系统参数。”苏星晚打断了他,声音像冰凌撞击。她的手指在终端上轻轻一点。

嗡——

一声轻响,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启动。幽蓝的光束投射在空气中,清晰地定格在一条通讯记录上:发起端短码(已被标记为林涛个人加密通讯器唯一识别码),接收端(指向那个幽灵签名高度关联的外部号码),通讯时间点(暗杀行动前七分零三秒),通讯时长(四点七秒)。

林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他看着那条悬浮在空气中的记录,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通知书。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这不可能!”他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试图辩解而变得尖利刺耳,“这是伪造!一定是有人入侵了我的设备!栽赃!顾队,苏姐,你们要相信我!我跟了团队这么久……”他的语速极快,充满了慌乱和绝望,眼神却如同受困的野兽,在顾沉舟和苏星晚脸上疯狂地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入侵?”顾沉舟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缓慢,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他向前走了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林涛。“行动路线泄露,指向你临时申请权限访问的加密通道日志节点。装备库的致命故障,关键传感器被人为植入的休眠指令,时间戳精确到暗杀行动前一小时,而那个时间段,只有你的生物识别信息通过了装备库核心系统的验证!”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林涛的眼底深处,“还有这个……”

顾沉舟抬手,指向悬浮在空中的那条记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愤怒:“这个四点七秒!就在我们和能源公司高层秘密会面的坐标信息,以最高级别加密方式,通过你的设备发送出去之后七分钟!林涛!”

他猛地一掌拍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砰!!!”

一声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桌面上的终端都跳动了一下。

“你告诉我!这四点七秒!你!到底!说了!什么?!”顾沉舟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被背叛的狂怒和冰冷的杀意,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林涛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林涛被这声怒吼和拍击桌面的巨响吓得浑身剧震,双腿一软,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蜷缩起来。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我……我……”他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不成调的声音,“他们……他们抓了我女儿……才七岁……还有我妻子……”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在他惨白的脸上肆意横流,“他们说……只要我照做……就放人……不然……不然就……”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尽的恐惧,望向顾沉舟和苏星晚,声音嘶哑破碎,“顾队!苏姐!求求你们!救救她们!她们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求求你们……”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涕泪交加,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剧烈抽搐。背叛的痛苦、对家人的担忧、对自身罪孽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击溃了他。

苏星晚缓缓走到蜷缩在地、崩溃痛哭的林涛面前,蹲下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同情或厌恶的波动,只有一种冰封般的、执行任务的冷静。她伸出手,动作稳定而有力,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从林涛制服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闪烁着微弱信号灯的微型通讯器。

“这个,”她的声音如同极地的寒风,没有任何温度,“是你最后一次和他们联系的工具?”她将那个冰冷的金属颗粒举到林涛眼前。

林涛看着那枚小小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装置,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死灰。他无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顾沉舟看着地上彻底崩溃的林涛,又看向苏星晚手中那个微小的信号源,眼中翻腾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凝重。内鬼虽已现形,但那冰冷的金属颗粒,如同神秘组织留下的最后嘲讽——它证明,林涛的家人,早已落入了对方手中,成了人质,也成了无形的锁链,牢牢捆住了他们的手脚。

基地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无声闪烁,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冰冷的轮廓。在那片灯火的阴影深处,一个覆盖着猩红骷髅标记的巨大能源网络模型在幽暗的屏幕上缓缓旋转,无数节点如同恶毒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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