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赐宴风波过后,后宫看似重归平静,可我知道,暗流从未停歇。玉簪救主不过是运气使然,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阴谋,仍在伺机而动。窗外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而我们这些被困在宫墙里的人,只能握紧手中的光亮,在波谲云诡的岁月里,继续走下去。
深秋的北风裹挟着枯叶拍打窗棂,我正在给鹂贵妃调配安神汤,忽闻宫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铜香炉里的龙脑香被劲风搅得乱窜,袅袅青烟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不多时,皇上的贴身太监神色匆匆地前来宣召,说是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踏入御书房,满室凝重得令人窒息。檀木案几上烛火摇曳,皇上负手而立,玄色龙袍被穿堂风鼓起,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案头摊开的军报上墨迹未干,字迹潦草如狂草:“北境天狼族十万铁骑压境,镇守边关的镇远大将军竟按兵不动!”我心中猛地一沉——镇远大将军,不正是与淑妃有染的那个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淑妃临终前那句“当年...”的未尽之言,此刻突然在耳畔炸响。
“虎符失踪了。”皇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昨日派人去取调兵虎符,却发现密室中的匣子空无一物。”他转身时,我瞥见他眼底布满血丝,显然已彻夜未眠。鎏金龙纹烛台上,烛泪凝结成蜿蜒的红痕,恰似蜿蜒的血迹。
当夜,我在回寝宫的路上,意外撞见太后身边的嬷嬷鬼鬼祟祟地钻进冷宫旧址。寒风卷起她的斗篷下摆,露出一角暗金色的绣纹——那纹样竟与传闻中先帝私库的徽记一模一样。我心头大震,想起淑妃烧焦的帕子上,“灭口”二字旁边似乎也晕染着类似的金线痕迹。
三更梆子响过,我带着心腹宫女悄悄潜入冷宫。断壁残垣间,灰烬仍有余温,月光透过坍塌的屋檐洒下,在满地瓦砾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墙角处,几块青砖松动异常,我们撬开砖石,赫然发现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半卷残破的舆图。舆图边缘用朱砂画着狰狞的狼头,与天狼族的图腾如出一辙。
“姐姐!”鹂贵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慌忙转身,只见她脸色惨白,手中攥着一封密信,“方才内务府送来冬衣,夹层里缝着这个...”信笺上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正是已死的柔嫔的笔迹。“虎符在镇远大将军手中,他要为淑妃报仇。当年先帝暴毙,与太后...与虎符有关...”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我望着舆图上标注的“皇陵”二字,突然想起太后近日总往先帝陵寝跑。难道虎符根本不在宫中,而是藏在那座松柏环绕的地下宫殿里?可先帝驾崩时,镇远大将军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他又怎会牵扯进二十年前的秘辛?
第二日,我以祈福为名求见太后。慈宁宫内,檀香混着药味令人作呕。太后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手中摩挲着先帝的遗照,眼角皱纹里藏着岁月侵蚀的秘密。“当年先帝执意要将虎符一分为三,”她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盯着虚空,“一块给了镇远大将军的父亲,一块在皇陵,还有一块...”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在哀家这里。”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无数黑衣人破窗而入,为首的竟是镇远大将军的副将。“交出虎符!”副将长剑直指太后咽喉,“你们母子害死我家将军,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原来镇远大将军已战死沙场,临终前将虎符下落和先帝暴毙真相告诉了亲信。
千钧一发之际,我拔出鬓间玉簪掷向副将。寒光闪过,玉簪竟穿透他的护甲,钉入肩头。混乱中,我抢过太后怀中的锦盒,里面躺着半块虎符,与舆图上皇陵的标记严丝合缝。而就在此时,皇上带着禁卫军赶到,箭雨瞬间将黑衣人淹没。
雨停时,天边泛起诡异的血红色。我站在宫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手中两块虎符拼合之处,隐隐浮现出一行小字:“得虎符者,可知前朝秘辛。”原来先帝并非病逝,而是发现太后与镇远大将军之父私通,欲收回虎符,却遭人暗杀。为掩盖丑闻,太后扶持年幼的皇上登基,并将知情者逐一灭口。
这场边关危机,看似是外族入侵,实则是二十年前的血债终于到了清算之时。宫墙外,新一轮的梆子声响起,这一次,它不再与诵经声相伴,而是与远处传来的战鼓声交织。我抚摸着虎符上斑驳的锈迹,忽然明白,在这深宫之中,每一个秘密都如同深埋地下的火种,一旦点燃,便是焚尽一切的燎原大火。而我们,不过是被命运推上戏台的戏子,在历史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地演绎着注定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