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双重与抉择
培养舱的玻璃上凝着一层白雾，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擦掉玻璃上的雾，看着里面的人灵活地活动手指，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非常的成功哈。”我对身后的哈利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詹姆·波特正坐在舱内的椅子上，指尖在虚拟琴键上跳跃——那是我给他新换的神经纤维，来自那位钢琴家，灵敏度惊人。他的眼睛里闪着惊喜，喃喃自语：“真忘了复活前我是干什么的来着？对，我是名钢琴家……”
“不，你是个傲罗。”哈利忍不住提醒，声音里带着点恍惚。
“哦对，也是个傲罗。”詹姆笑了，笑容爽朗，像从未经历过死亡的磋磨。
我靠在操作台边，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荒谬。转头看向西弗勒斯，他正蹲在角落，用新换的手指摆弄一个金属弹簧，指尖灵活得不像话，灰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弹簧的影子，专注又认真。
“你前我是干什么的来着？”我低声问自己，像是在问他，“对，我是名钢琴家，也是名科学家。”
曾经的我，在音乐厅里弹奏肖邦，在实验室里研究神经突触，生活规律得像钟表。而现在，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的实验室堆满尸体零件，我的爱人是一具被拼凑起来的躯壳。
“但是我现在变成疯子了。”我笑了笑，声音有点沙哑。
大概是吧。正常人谁会干出这种事？谁会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活成全世界的敌人？
“好了哈利，这个东西非常的成功。”我转过身，指着操作台上的两个金属盒子，语气恢复了专业，“看起来像活的一样，像新的一样。”
左边盒子里是一颗心脏，跳动有力，来自一个长跑运动员，能承受高强度的活动；右边盒子里是一套呼吸系统，来自一个潜水教练，能在低氧环境下维持运作。
“你决定用这个还是这个呢？”我看着哈利，“你母亲的心脏有点弱，用这个运动员的，以后爬楼梯都不费劲；或者换套呼吸系统，她不是总说呼吸闷吗？”
哈利盯着那两个盒子，脸色有些发白，指尖微微颤抖。他大概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挑选”器官的场景，就像当初的我，第一次拿起解剖刀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我……”他张了张嘴，眼神看向培养舱里的莉莉，她正温柔地看着詹姆弹琴，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她会喜欢哪个？”
“这得看你更在意什么。”我把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心脏关系到寿命，呼吸系统关系到舒适度。选吧，哈利，这是你的决定。”
西弗勒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抚我，也像是在安抚哈利。他的指尖温热，带着刚摆弄过金属的微凉。
哈利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眼神坚定了些：“我选心脏。”
“明智的选择。”我点点头，拿起左边的盒子，“寿命总是更重要些，不是吗？”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愿意用一切去换西弗勒斯多“活”一天，哪怕只是以这副样子。
詹姆和莉莉从培养舱里出来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詹姆还在兴奋地展示他灵活的手指，莉莉则温柔地看着哈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谢你，孩子。”莉莉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真切的感激。
“不客气。”我笑了笑，转头看向西弗勒斯，“我们该回去了。”
他立刻跟在我身后，像条听话的影子。经过哈利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了哈利一眼，然后又快步跟上我，紧紧抓住我的衣角。
“他好像很怕生。”莉莉轻声说。
“他只是……只认我。”我低头看了看被他攥紧的衣角，声音软了些。
走出实验室时，阳光正好。西弗勒斯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怕光的本能还在。我把他往阴影里拉了拉，看着他灰绿色的眼睛，忽然觉得，疯不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曾经是钢琴家，是科学家，现在是疯子。
可无论是哪一个身份，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让他留在我身边。
这就够了。
“走吧，”我对他笑了笑，“回去给你弹首曲子，用你的新手指伴奏，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用力点了点头，灰绿色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像盛满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