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脆骨与名姓
金属器械滚落的声音刺破实验室的安静时,我正对着显微镜调试神经切片。转身就看见西弗勒斯趴在地上,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黑袍被血浸出深色的痕迹。
“宝宝,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冲过去跪在他身边,指尖刚碰到他的膝盖,就被他疼得瑟缩的动作烫了一下,“又把自己弄伤了呢?又摔断骨头了呢。”
他大概是想爬上高高的器械架拿那个青花瓷瓶,脚滑了。新换的骨骼虽然匹配度极高,却还没完全长结实,脆弱得像瓷器。
“你的骨头可真脆弱。”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腿,一边忍不住念叨,“说了多少次别爬那么高,偏不听。”
他咬着嘴唇,额头上全是冷汗,灰绿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只是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袖,指节泛白。
“没关系的,”我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我已经习惯你把自己弄伤了。”
从第一次他挣脱束缚扑过来咬我,到后来学走路时摔得鼻青脸肿,再到现在为了个瓶子摔断腿……他似乎总在以各种方式受伤,而我总在各种方式给他修补。
我抱起他往操作台走,他疼得浑身发抖,却突然在我耳边发出气音,很轻,却清晰得像冰棱敲在玻璃上:
“……皓月。”
我脚步猛地一顿,差点把他摔下去。
“你刚刚叫我名字了?”我低头看他,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他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疼和懵,嘴唇动了动,却没再发出声音。
“是叫皓月吗?”我把他放在操作台上,捧着他的脸追问,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再叫一遍,宝宝,叫我皓月。”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个音节,终于,又轻轻地、带着点破碎的气音:“……皓……月。”
虽然发音还有点含糊,却真真切切是我的名字。
我忽然笑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他会叫我的名字了。
在摔断腿的剧痛里,在满身冷汗的狼狈里,他叫了我的名字。
“哎,我在。”我哽咽着应道,伸手擦掉他脸上的冷汗,“不疼了,我给你接骨头,很快就好。”
这次他没挣扎,也没咬我,只是乖乖地看着我,灰绿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清晰得像从未蒙过尘埃。
打麻药,固定骨骼,缝合伤口……我的动作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柔,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断骨,是稀世珍宝。
他全程都很安静,只是偶尔在剧痛袭来时,会轻轻叫一声“皓月”,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
而我每次都立刻回应:“我在。”
手术结束时,窗外已经黑透了。我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他的眼睛还亮着,没睡意。
“还疼吗?”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摇摇头,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唇,然后又缩回手,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在。”我主动握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一直都在。”
他笑了,浅浅的,像月光落在湖面。
真好啊。
他会叫我的名字了。
这比任何完美的手术都更让我觉得,他是真的在一点点回到我身边。
哪怕他的骨头依旧脆弱,哪怕他还是会笨手笨脚地受伤,哪怕他可能明天就忘了怎么叫我的名字。
至少此刻,他叫了我。
在这个满是消毒水味的实验室里,在他最疼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
这就够了。
我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声说:“睡吧,皓月在这儿陪着你。”
他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呼吸渐渐平稳。
今晚的月光一定很好。
因为我的宝宝,终于叫我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