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庞大的阴影如同退潮般消失在宇宙的黑暗背景中,留下死寂的引擎坟场和劫后余生的众人。冰冷的宇宙风从被掀开的穹顶灌入,吹拂着硝烟和金属粉尘。
“老板!老板!”李大魁小心翼翼地将陈土放平,检查他的伤势。气息依旧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一些,右肩创口那团星尘之火静静燃烧着,散发着温和的暖意。他掌心的种子印记也隐去了光芒。
苏九儿撕下衣襟,忍着双臂的剧痛,为李大魁和自己简单包扎伤口。娜依古丽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下方被湮灭风暴抹平的残骸堆中,那些暗红色的污染物质似乎被彻底净化了,只剩下焦黑的金属残渣。
“破浪号!老骆驼!”李大魁抬头看向远处漂浮的、冒着黑烟的飞船,眼中充满担忧。
“他们还活着。”苏九儿指向“破浪号”的舷窗,那里有微弱的光线闪烁,似乎是应急灯。“通讯器毁了,想办法过去。”
他们身处巨大的晶壁边缘,距离“破浪号”所在的漂浮残骸群有相当一段距离,中间是深邃的虚空。没有飞行能力,过去谈何容易。
“看那里!”娜依古丽指向下方被抹平的坟场边缘,靠近晶壁的位置。几根断裂的、由暗蓝色能量晶体构成的巨大“神经纤维”(连接熔炉的能量脉络主干)从晶壁上垂落下来,如同倒塌的巨柱。其中最长的一根,断裂的末端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并不算太远。
“爬下去!顺着那根晶柱滑到下面,再想办法绕过去!”苏九儿当机立断。
这是一段更加艰难的路程。沿着光滑冰冷的晶壁向下攀爬,抓住那根直径数米的巨大晶柱,如同攀岩者般向下挪动。晶柱表面光滑无比,只能依靠晶柱本身凹凸的纹理和断裂面借力。李大魁依旧背着陈土,每一步都异常小心。苏九儿和娜依古丽紧随其后,三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下到了坟场底部。这里如同被陨石轰炸过的平原,满目疮痍。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焦黑的金属碎渣,朝着“破浪号”漂浮的方向艰难跋涉。
当他们终于靠近“破浪号”时,飞船的侧面舱门“嗤啦”一声被从内部强行撬开。一个灰头土脸、头发被静电炸得更加蓬乱的脑袋探了出来,正是螺丝。
“螺丝!老骆驼呢?”李大魁急忙喊道。
“还…还活着!”螺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激动,“船长老命硬!就是撞晕了!船…船基本废了!”
众人合力,将昏迷的老骆驼从变形的船舱里抬了出来。老骆驼额头上肿了个大包,脸色灰白,但呼吸还算平稳。
“老东西!醒醒!”李大魁轻轻拍着老骆驼的脸。
“唔…吵死了…”老骆驼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围在身边的几张熟悉又狼狈的脸,尤其是李大魁背上昏迷的陈土,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嘿…陈小子…还…还喘气呢?老子…老子的船…赔大发了…”
短暂的汇合,弥漫着悲凉与庆幸。破浪号彻底报废,引擎坟场一片死寂,烬的核心陨落,前路茫茫。
苏九儿将熔炉最后传递的信息,以及陈土昏迷中那句关于“园丁”的梦呓,低声告诉了老骆驼。
“摇篮…园丁…”老骆驼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他挣扎着坐起身,从怀里摸出那半块依旧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佩,又看向陈土右肩的星尘之火和掌心隐去的印记。“熔炉…把‘摇篮’的钥匙…交给这小子了?那个‘园丁’…又是何方神圣?听名字…像是看守‘摇篮’的?”
他作为考古和机关学泰斗,对“摇篮”的传说比苏九儿了解更多。传说中,“摇篮”是宇宙源初法则孕育之地,是秩序与混乱诞生的温床,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的起点。任何关于“摇篮”的记载都模糊不清,更从未提过什么“园丁”!
“信息里说‘终焉之律’非源初…要寻找‘摇篮’…”娜依古丽思索着,“难道‘终焉之律’并非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法则?而是…后来出现的?它的源头…在‘摇篮’?那‘园丁’…会不会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如果“终焉之律”是被人为制造或引导出来的力量,那这个“园丁”…其存在和目的,细思极恐!
“陈土昏迷前还说‘摇篮非终点’…”苏九儿眉头紧锁,“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陈土,身体再次轻微地颤抖起来。他右肩的星尘之火无风自动,掌心的种子印记也浮现出来,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一幅断断续续的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强行投射在众人的意识中:
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流动的光构成的“海洋”。光海的颜色时刻变幻,时而秩序的金色,时而混乱的紫色,时而生命的翠绿,时而破灭的银白…在光海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几何结构嵌套构成的…“花苞”?花苞似乎处于半开状态,内部隐约可见跳动的、如同胚胎般的光团。而在花苞的下方,光海的边缘,一个模糊的、穿着朴素长袍、手持巨大金属“园艺剪”的身影,正背对着画面,似乎在“修剪”着光海边缘那些逸散、过于“混乱”的光流…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那就是…‘摇篮’?!”娜依古丽失声叫道。
“那个拿剪刀的…就是‘园丁’?”李大魁感觉头皮发麻。
老骆驼死死盯着画面中那个模糊的背影,尤其是他手中那把造型奇特、散发着冰冷寒光的巨大“园艺剪”,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把剪刀…我…我在‘方舟’的数据库碎片里…见过类似的能量结构投影!”老骆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虽然模糊…但那种绝对的秩序切割感…一模一样!‘园丁’…和‘方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