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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深处,狭小的山洞内,篝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昏黄的光线在湿漉漉的岩壁上跳跃,映照出三张疲惫却紧绷的脸。

青木散人的话,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刚刚泛起一丝生机涟漪的水潭,瞬间冻结了洞内短暂的平静。

“戊土神行符百里敛息阵瞒不过葬魂梭…”

“想活命护着你小媳妇就得尽快掌握敛息术!”

“把那‘黑疙瘩’的波动…死死藏住!”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压在萧尘和苏清雪的心头。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只是暂时被厚重的土层隔绝。外面,是游弋的恶鬼,随时可能撕裂这脆弱的庇护所。

萧尘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前巨大的伤口在九纹玉髓芝和七叶星纹兰的混合药力下,那撕裂般的剧痛和渗血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住了,边缘焦黑的死肉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光泽。但伤口深处,那盘踞的、如同毒蛇般的死气与冰寒根子,依旧顽固地散发着阴冷,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抽痛。更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膻中穴那枚沉寂的“归墟之暗”异晶!它就像一个沉睡的火山,一旦被外界的同源气息引动,便会瞬间爆发,将他们彻底暴露!

青木散人的要求,是唯一的生路。

“萧尘…明白。” 萧尘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更直一些,牵动的伤口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他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青木散人。

苏清雪冰蓝色的眼眸中也充满了坚定。她强忍着肩颈处那焦黑伤口传来的阵阵灼痛和湮灭死气的侵蚀感,默默地将体内新生的冰魄之力收敛到极致,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她必须做到完美,不能让自己的力量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波动,尤其是不能与萧尘灵墟穴那点冰凰“残响”产生丝毫共鸣!

“好!是块硬骨头!” 青木散人看着萧尘眼中的决绝,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他盘膝坐正,不顾左肩伤口死气的侵蚀,深吸一口气,枯瘦的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印。

“青木敛息,首重‘合’字!忘掉你的伤!忘掉那破石头!忘掉外面那些鬼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周围潮湿的岩石、滴答的水声、甚至地脉深处那厚重的脉动产生了共鸣。

“身如古藤攀附山岩不争不显只汲取地脉微息”

“心似深潭止水无波无澜映照草木枯荣不…动念”

“吐纳如地穴微风徐来缓去无痕无迹融于土石气”

他再次缓慢地诵念起那玄奥的法诀,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口诀,而是伴随着自身气息的完美演绎!只见他身上那股属于强者的、属于乙木生机的波动,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淡化!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株依附在岩壁上的古藤,一块深埋地底的顽石,一缕在地脉缝隙中穿行的微风!若非肉眼可见,单凭气息感知,他几乎与这山洞的环境融为一体,再无半分突兀!

“看到了吗?这才是‘合’字诀的精髓!” 青木散人维持着敛息状态,声音也变得如同从岩石缝隙中传出,低沉而飘渺,“不是强行压制!是融入!是成为环境的一部分!你的意志,你的气息波动,都要顺着这地脉的厚重、顺着这岩石的沉寂、顺着这空气中水汽的流动…去调整!去契合!”

萧尘凝神静气,医者强大的精神力被催发到极致。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膻中穴异晶的波动,也不再抗拒灵墟穴那点冰寒“残响”带来的刺痛。他将所有的心神沉入青木散人的演示中,去感知那细微到极致的“契合”韵律,去体会那股“身如古藤”、“心如深潭”、“吐纳如风”的意境。

他尝试着调动起那微弱的神魂之力,不再像之前那样硬碰硬,而是如同最轻柔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周围的环境。

潮湿冰冷的岩石触感…

厚重沉稳、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地脉律动…

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泥土和苔藓气息的微凉水汽…

还有身下玉白源潭残留的、极其微弱却精纯的生机灵气(来自垫着的青灰长衫)…

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块冰冷的岩石,一块深埋地底、历经岁月冲刷的顽石。将膻中穴那枚异晶想象成岩石内部一块沉寂的黑色矿脉,将灵墟穴那点冰寒“残响”想象成岩石缝隙中凝结的万年玄冰。它们都是岩石的一部分,自然存在,无需刻意隐藏,只需与整个岩石、与周围的环境和谐共存。

一丝微弱的气息波动,开始从他身上缓缓收敛、淡化。虽然远不如青木散人那般完美,如同顽石表面还带着一丝人体的温热,但那股源自“归墟之暗”异晶的、独特的死寂波动,竟真的被掩盖了大半!如同黑色的矿脉被厚重的岩层包裹,气息不再那么刺眼!

“咦?有点意思!” 青木散人小眼睛一亮,带着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萧尘在重伤虚弱、神魂受创的状态下,竟能有如此悟性!虽然还很粗糙,但这方向对了!

“稳住!别急!感受地脉的脉动!让你的气息随着那脉动一起起伏如同呼吸” 青木散人低声引导,如同经验丰富的舵手指引着迷航的小船。

萧尘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种奇特的“契合”状态中。他不再刻意去想敛息,而是努力让自己的生命律动去模仿、去融入那厚重沉稳的地脉脉动。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尝试着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那几乎不可察觉的震动同步。

渐渐地,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热感也在缓缓消退,气息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沉。膻中穴异晶的波动几乎被完全掩盖,只剩下灵墟穴那点冰寒“残响”依旧如同不和谐的音符,偶尔会泄露出一丝刺骨的寒意,破坏着整体的“和谐”。

“灵墟的‘残响’是硬伤” 青木散人眉头微皱,“暂时别管它!先把‘归墟之暗’藏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探查意味的阴冷死寂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青木散人布下的简易敛息阵,极其轻微地扫过了这片地脉浅层区域!

是归墟巡狩!它们在扩大搜索范围!

这股波动虽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萧尘膻中穴那枚被勉强压制的“归墟之暗”异晶,在这股同源气息的刺激下,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的死气瞬间就要冲破萧尘刚刚构筑的脆弱“岩石”外壳!

萧尘心神剧震!刚刚找到的那一丝“契合”韵律瞬间被打乱!死亡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

“合!” 青木散人一声低喝,如同当头棒喝!同时,他指尖一道极其精纯柔和的乙木生气瞬间打入萧尘膻中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强行捆缚住那躁动的异晶!

萧尘猛地咬紧牙关,牙龈崩裂出血!巨大的意志力在生死关头爆发!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将全部心神再次沉入那“身如顽石”的意境!想象着自己就是一块亘古不变的石头,任凭外界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那异晶的躁动,不过是石头内部一点微不足道的杂质摩擦!

“嗡…”

那股探查的阴冷波动,在萧尘身上那层勉强维持的、带着岩石般死寂的“外壳”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疑惑,但终究未能穿透那层由意志和敛息术共同构筑的屏障,缓缓地移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

萧尘如同虚脱般,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胸前刚刚被药力压制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却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好小子!” 青木散人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怕,随即又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临危不乱!意志如铁!这‘合’字诀的架子,算是给你搭起来了!虽然粗糙得像块茅坑里的石头,但好歹能藏住那‘黑疙瘩’最扎眼的味儿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看向萧尘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这地脉浅层,有老头子我的敛息阵加上这厚重地气,配合你这半吊子敛息术,只要不搞出大动静,暂时安全了!”

他又看向气息虚弱、却一直努力维持自身气息平稳的苏清雪:“丫头也不错!冰魄之力收敛得够稳!没添乱!”

苏清雪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她看向萧尘胸前再次被汗水浸透、隐隐渗出血迹的伤口,又摸了摸自己肩颈处那依旧焦黑狰狞的伤痕,低声道:“前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尘哥哥的伤”

青木散人小眼睛扫过两人惨烈的伤势,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他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指在腰间破藤篓里摸索着,掏出几块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带着浓郁大地气息的石头(戊土精石),又拿出几片翠绿欲滴、灵气盎然的树叶(某种灵木叶片)。

“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药力只能支撑一时,你们的伤拖不起,尤其那葬魂梭的死气!” 他一边快速地在洞口附近的地面上布置着,一边语速飞快地说道,“老头子我要布一个真正的‘乙木藏元阵’,借此地地脉之气和草木残灵,彻底隐匿我们的气息,争取足够的时间!”

他将戊土精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嵌入地面,又将翠绿的灵叶贴在洞壁特定的节点上。指尖青芒闪烁,一道道玄奥的符文被他凌空勾勒,打入周围的岩石和空气中。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藏匿力场开始在山洞内缓缓成型,将三人的气息波动彻底包裹、隔绝,如同在厚重的土层中又构筑了一个无形的“茧”。

“这个阵法,配合你的敛息术,只要不是那拿着葬魂梭的鬼东西亲自摸到洞口,应该能瞒过去一段时间。” 青木散人布置完毕,额角已是大汗淋漓,肩头渗出的黑气似乎又浓了一丝,显然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他疲惫地坐回篝火旁,抓起酒葫芦狠狠灌了几口,脸上才恢复一丝血色。他看着萧尘,眼神变得异常严肃:

“小子,听好了!这藏元阵最多能支撑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做到两件事!”

“第一,把这‘青木敛息术’给我练熟了!不求你像老头子我这样完美无瑕,但至少要把那‘黑疙瘩’的核心波动给我藏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味儿都不能漏出去!”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青木散人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恢复行动力!至少…要能动!能动用你自身的力量!”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萧尘那条肿胀暗红、插着青木针的左臂:“老头子我用青木针和源潭生机,强行续接了你的经脉,新生的经脉脆弱得像豆腐!这三天,是重塑的关键期!你必须用你自身的本源之力,去温养、去锤炼、去贯通它!让它真正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否则,时间一长,经脉固化萎缩,这条胳膊就真成摆设了!”

他又指向萧尘胸前那恐怖的伤口:“这里也一样!九纹玉髓芝的药力只能帮你祛除死气、激发活性!新肉能不能长出来,长得结不结实,全靠你自身气血和本源去催生!躺着不动,等药力耗尽,伤口照样崩裂!”

最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尘的眼睛:“还有你那点可怜的修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碎了一颗源晶,引爆了本源,你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比刚入门的学徒还不如!想护着你小媳妇,想活着走出这鬼地方,就得把这点火星子重新给我点燃、烧旺!三天!三天之后,无论你恢复几分,我们都必须离开!这地脉浅层,瞒不了太久!”

三天!

恢复行动力!

锤炼左臂!

愈合胸前伤口!

重燃修为之火!

还要精通敛息术!

每一个要求,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萧尘重伤垂危的身躯之上!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看着青木散人肩头那不断渗出的黑气,看着苏清雪冰蓝色眼眸中那深藏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依赖,看着自己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和肿胀的左臂…

萧尘那被剧痛和虚弱折磨得黯淡的眼眸深处,那点如同寒星般的意志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猛地燃烧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他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从齿缝里挤出嘶哑却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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