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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青瓷底与檀木相碰发出脆响。

窗外月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脸上,照得眼尾那抹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暗卫里的耗子还没清干净。\"她指尖摩挲着珊瑚簪,簪尖的烬火随着心绪明灭,\"前日我让苏悦去查林府私库的账本,半道上被截了;昨日楚昭说要去城郊猎场,结果围场提前三天就被人清了野兽——\"

\"陈老最近总在训练时多留一盏茶的时辰。\"楚昭靠在软榻上,玄色广袖垂落如瀑,指节抵着下巴,\"前日我路过演武场,见他往暗卫甲胄里塞了什么。\"

沈烬的眉峰陡然一挑。

暗卫甲胄里能塞的,要么是追踪器,要么是——她突然想起昨夜被墨云策截杀时,那些刺客竟能精准绕开楚昭布下的三道暗桩。

\"设局。\"两人异口同声。

第二日卯时三刻,陈老像往常一样拎着铜铃去演武场。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系着暗卫特有的玄色丝绦,只是今日丝绦下多了个鼓囊囊的小布袋。

\"陈叔早。\"苏悦抱着一摞新制的令牌从拐角转出来,发间的银步摇晃得清脆,\"王爷说今日要考校暗卫的追踪术,让您带一队人去西郊破庙埋伏。\"

陈老的手在铜铃上顿了顿,抬头时笑得满脸褶子:\"苏姑娘这是要考我这把老骨头?

成,我带三队人去。\"他接过令牌时,袖口滑下道红痕——那是昨日沈烬用烬火在他袖口烧的记号,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苏悦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将帕子按在唇上。

帕子上沾着陈老递令牌时指尖的药粉——那是西域曼陀罗的气味,她昨日在墨云策的暗卫身上闻过。

\"王妃,陈老往城西药铺去了。\"戌时,秦风压低声音跪在沈烬脚边,\"小的跟了他三条街,他进了'回春堂',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怀里揣了个油纸包。\"

沈烬正往护甲上涂凤仙花汁,闻言指甲在檀木桌上划出道白痕:\"让鬼面去药铺查账。\"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连后巷的狗洞都别放过。\"

子时三刻,楚王府的偏厅里点着十盏羊角灯。

陈老被按在硬木椅上,鬓角的白发沾着冷汗,面前摆着半块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浸了迷药的蜜饯,和一张染了朱砂的密信。

\"陈叔,这信上的'亥时西郊破庙',是给墨云策的吧?\"沈烬倚着门框,珊瑚簪在发间晃出红影,\"你当我们真要去破庙会什么线人?

那是给耗子留的食饵。\"

陈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发出咯咯的响。

他猛地撞开按他的暗卫,从怀里摸出把淬毒的短刀,刀刃闪着幽蓝的光,直刺向楚昭心口!

\"放肆!\"秦风大喝一声,挥剑去挡。

却见一道赤焰破空而来,精准裹住短刀。

陈老的手被烧得滋滋作响,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厅里散开——那是沈烬的烬火,裹着她碾碎的雪蟾膏,既能灼人又不伤根本。

\"说。\"楚昭抽出腰间玉箫,箫管抵在陈老咽喉,\"墨云策给了你什么?\"

陈老疼得额头抵着桌角,冷汗把青布衫浸透:\"他...他说能让我儿子从大牢里出来。

我儿子...上个月被林相以通敌罪下了狱...\"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泛着血光,\"你们以为林相是好人?

他才是当年灭沈府的主谋!

他手里有前朝的血书,说沈老将军私通敌国——\"

沈烬的瞳孔骤缩。

她上前一步,烬火在掌心腾起,映得陈老的脸忽明忽暗:\"接着说。\"

\"墨云策说,只要我把楚昭的行踪报给他,等杀了楚昭,林相就会放我儿子。\"陈老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就是个老卒子,他们要我死我也得爬着去...可他们还说,沈姑娘的焚心咒快压不住了,南海商队的雪蟾膏...已经被他们引到暗礁区了...\"

沈烬的手猛地一颤,烬火差点失控。

她想起昨夜在望星楼上看到的林府灯火,想起楚昭这半月来总往码头跑——原来墨云策的后手,早就在雪蟾膏上动了心思。

\"还有呢?\"楚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刺杀计划。\"

陈老瘫在椅上,像滩化了的泥:\"三日后早朝,林相要在御书房设局。

他说楚九皇子功高震主,陛下早有猜忌...会有杀手扮作杂役混进去,用淬了鹤顶红的箭...\"

\"够了。\"沈烬转身对秦风使了个眼色,\"把他关到地牢,让苏悦去大牢提他儿子——若真清白,放了;若有问题...\"她没说完,烬火在指尖跳了跳。

等陈老被拖下去,楚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按在她腕间跳动的脉门上:\"雪蟾膏的事,我早有准备。

南海商队的船改道去了北港,墨云策引的是空船。\"

沈烬抬头看他,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她突然笑了,指尖勾住他腰间的玉佩:\"那三日后的早朝...我们便给墨云策和林相,备份大礼。\"

第二日,楚昭照常去了御书房。

沈烬在王府后院练剑,烬火裹着剑刃劈断了三株百年老槐。

她望着满地焦黑的断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按理说,墨云策收到陈老的信该急着动手,可这两日林府的暗卫突然安分得出奇,连常去的赌坊都关了门。

\"王妃,\"苏悦捧着个锦盒匆匆跑来,\"鬼面在墨云策的暗桩里截到封信,是林相的笔迹。\"她打开锦盒,里面是半张烧了边角的纸,隐约能看到\"计划有变\"四个字。

沈烬的指尖轻轻抚过焦痕。

风突然卷着落叶扑来,吹得她鬓角的珊瑚簪摇晃,簪尖的烬火突然暴涨三寸,在空气中划出道赤红色的弧。

她望着东边渐起的乌云,突然想起陈老说的那句话——\"林相才是当年灭沈府的主谋\"。

而此刻,在林府的密室里,林怀远正捏着墨云策的急报,烛火映得他嘴角的笑意像条毒蛇:\"楚昭要设局?

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下棋的人。\"

沈烬不知道,当她在王府布置天罗地网时,墨云策的杀手已经换了装束,混进了给皇宫送瓷器的车队。

更不知道,林怀远的暗卫正守在北港的码头,盯着那艘本该装着雪蟾膏的商船——船里堆的不是药膏,是满满一舱的火药。

风越刮越急,沈烬的烬火在簪尖噼啪作响,像在预警着什么。

她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突然攥紧了腰间的珊瑚簪。

这一次,她和楚昭要面对的,或许不只是墨云策的刺杀,而是一场从二十年前沈府血案开始,便埋下的惊天阴谋。

沈烬捏着半张残信的手微微发颤,烬火在珊瑚簪尖噼啪炸响,将信角未烧尽的纸灰卷成细小的火蝶。

院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簌簌作响,她望着林府方向翻涌的暮色,忽然转身抓住苏悦的手腕:\"去把暗卫里所有盯林府的人都召回来。\"

\"王妃?\"苏悦被她指尖的热度烫得缩了缩手,\"方才鬼面说墨云策的暗桩少了三成,连常去的赌坊都关了门,这不正说明咱们的局奏效了?\"

\"奏效?\"沈烬冷笑一声,烬火突然裹住发间的珊瑚簪,赤红色的光映得她眼尾红痣如活过来般跳动,\"若真被吓破了胆,林府的密室今夜不该亮三重烛火——我昨日让阿黄(她养的灵犬)蹲守后墙,它啃了林府厨子的鸡腿都没人追。\"她指腹重重碾过残信上\"计划有变\"的焦痕,\"这老狐狸是收网了。\"

话音未落,玄色身影自廊下掠来。

楚昭的广袖沾着御书房的沉水香,手中攥着半块带血的令牌:\"东市绸缎庄的暗桩被灭口了。\"他将令牌拍在石桌上,青铜表面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切口是墨云策惯用的'柳叶刀',人喉管被割断前,手里攥着半枚林府的莲花纹瓷片。\"

沈烬瞳孔骤缩。

那莲花纹是林府二十年前的家烧瓷器,早因沈老将军灭林氏旁支时被毁——她忽然想起陈老说的\"血书\",喉间泛起腥甜。

烬火不受控地窜上指尖,将石桌烧出个焦黑的窟窿:\"他在清理知道二十年前秘密的人。\"

楚昭的玉箫重重磕在桌沿,清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鸟:\"今日早朝,陛下突然说要去西山行宫避暑,林相第一个站出来附议。\"他抽出腰间匕首,在石桌上画出西山行宫的地形图,\"行宫后林密道直通墨云策的暗堡,若我们跟去...\"

\"跟去才是中计。\"沈烬突然按住他的手背,烬火顺着他的掌纹游走,却在腕间的红绳处自动熄灭——那是她前日用雪蟾膏混着自己的血给他系的,能暂时压制她失控的火焰,\"陈老说林相有前朝血书,若他在西山逼陛下下旨,说你是前朝余孽...\"

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秦风翻身下马,甲胄上还沾着草屑:\"北港来报!

林相的暗卫截了那艘'装火药'的商船,可船底夹层里...藏着二十箱西域玄铁!\"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墨云策的人正往西山运,说是要给陛下的行宫添'新砖'。\"

沈烬的珊瑚簪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她猛地推开窗,风卷着焦味灌进来——那是烬火灼烧咒力的预警。

她望着天边渐起的阴云,忽然笑出声,指尖的火焰却冷得刺骨:\"好个林怀远,借我们的手引墨云策去搬玄铁,再借玄铁坐实楚昭'私运兵器'的罪名。\"她转身扯下楚昭腰间的玉佩,将自己的珊瑚簪换上去,\"明日早朝,你称病不去。\"

\"那你?\"楚昭抓住她欲走的手腕。

\"我去。\"沈烬的烬火在掌心凝成红莲,映得她眼尾红痣如滴血,\"林相不是想看我失控?

我便烧了他的'血书',再烧穿他的阴谋。\"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让南宫义兄带毒医守在宫门外,若我三个时辰没出来...\"

\"没有过。\"楚昭突然扣住她后颈,将她抵在廊柱上。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墨香:\"你烧到哪,我便砍到哪。\"

子时三刻,林府密室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林怀远捏着最新密报的手青筋暴起——楚昭的玉佩出现在王妃妆匣里,而本该在王府养胎的沈烬,此刻正穿着月白宫装,往御书房方向去了。

他猛地撕碎密报,扔入火盆:\"传信墨云策,提前动手!\"

火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升起,其中一片却在将燃未燃时突然爆成赤焰。

林怀远瞳孔骤缩,那是只有\"烬火\"才能烧出的纹路——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沈老将军府的大火,想起那个被乳母抱走的女婴眼尾的红痣。

而此刻,沈烬正站在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阶上。

她望着殿内透出的昏黄灯火,将珊瑚簪插入发髻。

簪尖的烬火忽明忽暗,像在应和着殿内传来的对话声——那是林相的声音,正笑着对陛下说:\"九皇子的王妃近日总说胡话,莫不是被邪祟缠上了?\"

沈烬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楚昭方才塞给她的,刀柄刻着\"同生\"二字。

风卷着她的裙角,她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忽然笑了。

这一局,林相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知从陈老被揪出的那一刻起,她和楚昭便已换了棋盘。

只是,当她抬步跨进御书房时,并未注意到,廊下那株老梅树的阴影里,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正握紧了手中的淬毒短箭——那是墨云策的死士,本该在西山埋伏,此刻却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风又起了。

沈烬鬓角的珊瑚簪突然炸出三寸赤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弧。

她脚步微顿,指尖轻轻抚过簪尖,眼底闪过冷光。

看来,这场局,要提前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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