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金光穿透薄雾,洒在巍峨的宫墙之上。
沈烬一身玄色劲装,目光锐利如鹰,护在楚昭身侧,一同踏向那权力漩涡的中心——金銮殿。
楚昭一袭暗紫色朝服,面色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昨夜惊魂未定后沉淀下来的警惕与寒意。
他已从沈烬口中得知,昨夜那场针对他的刺杀,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今日朝堂,必是一场龙潭虎穴。
踏入太和殿,殿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或交头接耳,或冷眼旁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龙椅之上,大夏皇帝楚问天面沉如水,不怒自威,目光如炬般扫视着下方。
“陛下!臣有本奏!”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沉寂,只见二皇子楚洵越众而出,他面带悲愤,声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白的得意,“儿臣要弹劾九弟楚昭,勾结北狄,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没错!九皇子近日与北狄使者往来过密,行迹诡秘,定有不可告人之图谋!”四皇子楚洛紧随其后,添油加醋。
“听闻九皇子府上,昨夜还搜出了与北狄王庭的密信!铁证如山,请陛下降罪!”五皇子楚恒更是直接抛出了所谓的“证据”。
一时间,数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仿佛楚昭已是板上钉钉的叛国贼。
他们的党羽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充斥着对楚昭的口诛笔伐,那汹涌的声浪,似要将他彻底淹没。
面对这汹涌的攻讦,楚昭却只是微微扬起了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挺直了脊梁,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诸位皇兄,还有各位大人,”楚昭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落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你们说我勾结北狄,意图谋反,可有真凭实据?”
二皇子楚洵冷哼一声:“九弟,事到如今还想狡辩?你与北狄使者在醉仙楼私会,难道不是事实?”
楚昭不慌不忙,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哦?二皇兄是如何得知我与北狄使者在醉仙楼私会的?莫非二皇兄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话锋一转,凌厉起来,“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二皇兄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楚洵脸色微变,强自镇定:“一派胡言!本王乃是为了国家安危,才不得不关注你的动向!”
“国家安危?”楚昭嗤笑一声,声调陡然拔高,“我楚昭镇守北境三年,大小战役数十场,将北狄铁骑挡在雁门关外,让他们寸步难进!我身上至今还留着为国征战的伤疤!敢问二皇兄,彼时你又在何处为国分忧?是在京中享乐,还是在暗地里盘算着如何构陷忠良?”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犹如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殿内支持楚昭的官员们,闻言纷纷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与愤慨。
四皇子楚洛见状,急忙补充道:“九弟休要强词夺理!就算你曾有功,但功过不能相抵!你府上搜出的密信,又作何解释?”
“密信?”楚昭剑眉一挑,转向楚恒,“五皇兄,你说在我府上搜出密信,敢问是何时搜查?由何人搜查?可有陛下手谕或是三司会审的凭证?无凭无据,私闯皇子府邸,栽赃陷害,这又是何等罪名?”
楚恒被问得哑口无言,支吾道:“这……这是禁军统领李大人亲自带队……”
“哦?李大人?”楚昭目光如电,扫向站在武将前列,脸色有些发白的禁军统领李威,“李大人,本王倒想请教,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敢如此胆大包天?”
李威额头渗出冷汗,在楚昭逼人的目光下,竟有些站立不稳。
楚昭不给他喘息之机,继续反击:“诸位皇兄口口声声说我谋反,却拿不出半点站得住脚的证据。反倒是你们,趁着父皇寿辰将至,北狄使团来贺之际,迫不及待地给我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清除异己,为自己日后铺路?”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目光在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声音沉稳而富有穿透力:“我楚昭,生是大夏的人,死是大夏的鬼!此心昭昭,日月可鉴!若我有半点不臣之心,甘受天打雷劈!”
一番话,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朝堂上的风向,肉眼可见地开始转变。
那些原本中立的官员,此刻也纷纷窃窃私语,看向几位皇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就连龙椅上的楚问天,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也似乎泛起了一丝波澜。
楚昭步步紧逼,将那些所谓的“证据”和“指控”一一驳斥得体无完肤。
他的逻辑清晰,言辞犀利,引经据典,将几位皇子逼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朝堂之上,支持他的声音渐渐盖过了攻讦之声。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向他倾斜。
正当楚昭舌战群儒,占据绝对上风,准备彻底将这盆污水泼回给对手,让他们自食恶果之际,一个苍老却带着十足份量的声音,在寂静了片刻的朝堂上突兀地响了起来。
“九殿下……”御史大夫林怀远颤巍巍地从百官队列中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神情肃穆,一双老眼却精光四射,冷冷地盯着楚昭。
刹那间,整个太和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怀远,这位三朝元老,太子太傅,此刻如一柄淬毒的利剑,直指楚昭!
他手中那封所谓的“密信”,在烛火下泛着不祥的微光,像一条伺机而噬的毒蛇。
“哦?”楚昭的尾音微微上扬,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那挺拔的身姿在群臣的注视下,竟有种渊渟岳峙的沉稳。
“林太傅,本王倒要看看,是何等‘确凿’的证据,能让您如此笃定。”
林怀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将密信呈给内侍,由内侍转呈御前。
他朗声道:“陛下,此信乃臣下属从九殿下书房暗格中所获,信中详述了九殿下与北狄使者暗通款曲,意图在秋猎时引北狄铁骑入关,助其夺嫡,事成之后,割让燕云十六州以为酬谢!”
“轰——!”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割让燕云十六州?!这简直是卖国!是叛逆!
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怀疑,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射向楚昭。
连一直稳坐龙椅的永兴帝,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眼中风暴凝聚。
太子楚洵
沈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知道,这是对方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
楚昭接过内侍递来的“密信”,只扫了一眼,便发出一声嗤笑,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林太傅,你这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他将信纸高高举起,转向众臣:“诸位请看,这信纸,乃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竹浆纸,而本王书房所用,皆为宫廷特供的玉版宣。其二,这墨迹,虽模仿本王笔迹,却在‘永’字最后一捺上,多了一分刻意的顿挫,行家一看便知是模仿,而非自然书写。更可笑的是,”楚昭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林怀远,“信中所用印章,虽与本王私印肖似,但若仔细观察,这‘昭’字底部‘日’字,左侧竖笔比本王真印短了一分,显然是急切间伪造,顾此失彼!”
他每说一点,林怀远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楚昭语气陡然转厉:“最重要的是,信中提及本王与北狄使者联络之人,名曰‘乌图’。敢问林太傅,你可知这‘乌图’是谁?”
林怀远一滞,显然没料到楚昭会反问这个。
他强自镇定道:“自然是北狄派来的奸细!”
“哈哈哈哈!”楚昭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乌图,乃是三年前潜入我大楚,被本王亲手擒获,并于当年秋后问斩的北狄谍首!一个死人,如何与本王联络?林太傅,你编造谎言之前,难道不做些功课吗?还是说,你府上的幕僚,都是些只知照本宣科的蠢货?!”
字字珠玑,如重锤般砸在林怀远心头!
朝堂之上,风向瞬间逆转!
方才还对楚昭指指点点的官员,此刻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望向林怀远。
永兴帝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林怀远,声音冰冷:“林爱卿,你还有何话说?”
林怀远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封由心腹“千辛万苦”伪造的密信,竟有如此多破绽,还被楚昭当场一一戳穿!
他更没想到,楚昭竟记得一个三年前已死谍首的名字!
“陛下!臣……臣也是被人蒙蔽!定是有人故意构陷九殿下,并将此伪证送到臣手中!”林怀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请陛下明察!”
楚昭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被人蒙蔽?林太傅,这信既然是从本王书房搜出,敢问是太傅手下何人有此通天本事,能潜入守卫森严的九王府,还能精准找到所谓的‘暗格’?此事疑点重重,背后必有主使!恳请父皇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也揪出这朝堂之上的害群之马!”
“恳请陛下彻查!”沈烬与其他几位支持楚昭的官员也立刻出列附议。
永兴帝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林怀远,以及神色各异的儿子们,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决断。林怀远涉嫌诬告皇子,意图构陷,暂革去太傅之职,收押大理寺,听候审讯!其余相关人等,一并严查,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楚昭与沈烬等人齐声道。
太子楚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林怀远这张牌这么快就废了。
誉王楚鸣则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在重新评估楚昭的实力。
随着永兴帝的一声“退朝”,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阳光透过殿门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阴霾与惊悸。
楚昭和沈烬并肩走出太和殿,刺目的阳光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
刚才殿上的唇枪舌剑,步步惊心,此刻想来,仍觉余悸。
两人一言不发地穿过长长的宫道,周围的宫人纷纷垂首避让,不敢直视这两位刚刚在风暴中心屹立不倒的年轻权贵。
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两人相继登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一路驶向楚昭的寝宫——景辰宫。
车厢内,气氛凝滞。
直至马车停稳,小太监恭敬地打起车帘,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踏入景辰宫那熟悉的庭院。
宫人们屏息静气地行礼,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寝殿内,熏香袅袅,一如往昔。
然而,楚昭和沈烬相对而立,却久久无言。
那份朝堂上共同抵御风暴的默契仍在,但此刻,一种更为复杂和沉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