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拍卖场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冷白光晕，林昭垂眸望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耳尖能听见顾宴在身后调整袖扣的轻响。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陈年茶叶与金属冷气交织的味道。
“第一件拍品，疑似灵脉核心碎片——”拍卖师的声音混着扩音器的电流音炸响。
林昭指尖在桌下轻轻蜷起，余光瞥见第三排穿月白道袍的身影。
夜魅的茶盏里腾起幽蓝雾气，她撒下的粉末在空气中凝成细小漩涡，那是妖族特有的迷魂散，专用来混淆修士神识。
林昭鼻腔一酸，几乎要打喷嚏，但她强行压下不适，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昭昭？”顾宴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温度透过真丝衬衫渗进来，“玉佩在发烫。”他的尾音还带着平日撒娇的软，指腹却悄悄按在她后颈的大椎穴上——那是她方才用寿元布阵后最虚弱的地方。
林昭抬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喉间突然泛起甜腥。
她抿了抿唇，咽下那股血腥味，眼神微微一闪，心中暗自警觉：他在试探我？
她知道他在装傻，就像知道他袖口那柄淬了冰魄的短剑此刻正贴着小臂。
夜魅已经站了起来，月白道袍扫过前排客人的椅背，发间珠钗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芒。
她走过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林昭下意识皱眉。
“叮——”
玉佩突然迸出刺目红光。
林昭反手扣住顾宴的手腕，借力站起时茶盏“咔”地裂开，滚烫的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的手心被烫得发红，但疼痛让她清醒。
夜魅的脚步顿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脸上还挂着天机阁弟子该有的温和笑意，可她眼底的竖瞳正不受控制地收缩——那是妖族被识破原形时的本能反应。
“你倒是演得像模像样。”林昭擦了擦掌心的茶水，声音比拍卖场的冷气还凉。
她看见夜魅喉结动了动，指尖在袖中结出妖术法印，发间珠钗突然化作尖刺破空而来。
“昭昭！”
顾宴的声音变了调。
林昭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他怀里。
短剑出鞘的嗡鸣混着珠钗刺进墙壁的闷响，剑气扫过她耳际时带起几缕碎发。
她嗅到一丝铁锈味，那是血的气息，也是战斗的信号。
她仰头，撞进一双淬了冰的眼——那不再是平时看她时会弯成月牙的清潭，而是寒潭里淬着刀锋的冷，眼尾泛红，像被激怒的兽。
“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带走灵脉？”顾宴的嗓音低哑，握着短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反手挥剑，剑气割开夜魅的道袍，在她腰间划开血口。
夜魅尖叫着化作黑影扑来，利爪擦过顾宴肩颈，在西装上勾出三道焦黑的痕迹。
“顾小公子藏得好深啊！”夜魅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人形在黑影里时隐时现，“你装奶狗骗小姑娘的样子，倒比我这易容术还真！”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意识到，这场戏从一开始就不只是真假灵脉之争，而是多方势力的博弈。
她咬牙，脑海中快速分析局势。
她看见楼下第三排的慕容辰突然站起，腰间玄铁剑嗡鸣出鞘——那是顾宏新赐的护法剑。
灵脉碎片还在拍卖台上摆着，是块染了朱砂的普通灵石，可慕容辰的眼神像饿狼见了肉，显然顾宏把假消息当了真。
“封灵咒！”林昭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掌心符纸。
属性面板在意识里疯狂跳动，她按下“感知+3”的选项，周围的灵力流动突然变得清晰——慕容辰的剑风从左后方袭来，夜魅的妖雾正从右侧蔓延，连陆远带着灵盟弟子撞破后门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宴的短剑突然抵住她后心。
林昭一愣，就着他推她的力道旋身，指尖的封灵符精准拍在慕容辰剑尖。
玄铁剑“当”地坠地，慕容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被灵力缠住，像被无形的绳子捆成了麻花。
“灵盟听令！”陆远的乌木剑劈开夜魅的妖雾，身后二十多个修士跟着冲进来，符纸和法剑在拍卖场里炸出一片火光，“截住顾宏的人！”
夜魅的黑影被砍出几道缺口，露出她苍白的脸。
她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指甲暴涨三寸刺向林昭咽喉。
顾宴的短剑比她更快，剑尖挑开她的手腕，反手剑柄砸在她后颈。
夜魅踉跄着撞向拍卖台，水晶灯在她头顶摇晃，投下的光把她脸上的妖纹照得一清二楚——左脸是扭曲的鬼面，右脸还残留着天机阁弟子的清秀。
“想跑？”林昭甩出镇灵符，黄纸在夜魅脚边炸开金光。
符阵蔓延成牢笼，把她困在中央。
夜魅拍着符壁尖叫：“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血魂阵？真正的的力量才刚开始！顾宏那老东西早把灵脉节点的血祭阵布好了，等你们反应过来——”
“至少这一战，由我主导。”林昭扯下颈间玉佩，识妖符的红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她望着夜魅脸上的妖纹逐渐淡去，知道这只老妖怪再难易容成人类。
顾宴走到她身侧，指尖轻轻擦掉她唇角的血，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沾了糖霜的嘴角。
拍卖场的喧闹渐歇。
慕容辰被灵盟弟子按在地上，顾宏的其他手下要么投降要么被制住。
陆远擦了擦乌木剑上的血，走到林昭面前时突然弯腰，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林小姐，从今天起，灵盟愿听你号令。”
林昭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灵盟令牌，那枚刻着麒麟的青铜牌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她伸手虚扶：“陆盟主言重了，我不过是做该做的事。”余光瞥见顾宴正弯腰捡她方才裂开的茶盏，指腹被碎瓷划破也不在意，只小心地把碎片收进西装内袋。
“昭昭。”顾宴走回来，掌心躺着那枚染了茶渍的玉佩，“该回去了。你用了寿元，我煮了红糖姜茶。”他的眼尾还泛着红，可语气又软得像，仿佛方才用剑气劈妖的不是他。
林昭接过玉佩时触到他掌心的血，突然轻笑：“顾小公子，藏得够深啊。”
顾宴耳尖泛红，却理直气壮：“以前怕吓着你。”
他们走出拍卖场时，夜魅的尖叫还在身后回荡。
林昭抬头望了眼夜空，霓虹灯光把云染成暧昧的紫。
远处最高的写字楼顶层，有扇窗户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里，一道身影摸着腰间的玄铁剑冷笑，指腹在剑鞘上摩挲出沙沙的响——那是顾宏新炼的“弑灵”剑，专破修士灵脉。
“看什么？”顾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一片灯火。
林昭收回视线，把玉佩重新戴上：“没什么，该回家了。”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半枚玉牌——那是她方才在混战中捡到的，刻着顾宏的私印。
月光落在玉牌上，照出背面模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