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河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昭已站在岸边。
她望着水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玉佩——那半枚月牙状的玉坠，和玄影留下的印记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触感冰冷如针，刺得她神经紧绷。
“昭昭。”顾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润与温度。
他提着一个木匣，里头塞满了符篆，发梢还沾着水雾，却仍笑得温软，“陆远说河底灵脉紊乱，我们得赶在卯时前潜入。”
*又来了……这种温柔到让人想哭的笑容。*
林昭转身，目光扫过他眼底的青影——昨夜他守了她一整宿，就怕她又被玄影的话魇住。
“嗯。”她应了一声，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冰凉的指尖掠过他的皮肤，留下一道微颤的余温，“等下跟紧我，灵核感应到的陷阱位置我会用引魂灯标记。”
“你脸色不太好。”顾宴低声说，语气里透着关切，“昨晚又梦到了？”
“没事儿。”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已经习惯了。”
陆远从树后转出来，玄铁剑在腰间碰出清响：“我试过用探灵珠扫过河底，确实有阵法波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昭攥紧的玉佩上，声音低沉：“但这灵泉是百年前仙门联合布下的护脉阵眼……或许令堂当年的线索，就藏在护阵之下。”
*母亲……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昭深吸一口气，灵力顺着指尖注入河底。
灵核在腕间发烫，像一团活物在皮肤下游走，将灵气流向的脉络一丝一缕拽进神识——左边三步有困灵网，右前方七尺埋着破元钉，正下方……
她瞳孔微缩，低声：“下面有座遗迹。”
“我先下。”顾宴的手瞬间覆上她后腰，动作干脆利落。
话音未落人已跃入水中，银白剑穗在水面划出一道光痕。
林昭咬着牙跟上，冰凉河水漫过头顶时，她听见陆远在岸上念诵避水诀，三团幽蓝的光团裹住三人。
河底比想象中更暗。
林昭的灵核突然炸出刺目金光，照亮前方石壁——斑驳的青苔下，两个血锈般的大字“血魂”正渗出红光。
陆远的探灵珠“砰”地炸裂，碎成星子：“这阵法……是用修士精魄养的！每道刻痕里都锁着生魂！”
顾宴的剑已经出鞘。
他背对着林昭，衣摆被暗流卷得翻涌，却仍侧头朝她笑：“昭昭躲我身后。”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一团黑雾裹着骨茬冲出来——那是具由残魂凝聚的巨兽，肋骨间挂着半块腐烂的道袍，猩红眼珠里翻涌着千年怨毒。
“小心！”林昭指尖掐诀，黄符在掌心燃烧成“封”字，可那黑雾只是顿了顿，便张开骨爪拍向顾宴。
顾宴旋身避开，剑刃擦着兽爪划过，竟溅出暗红血珠——不是血，是凝固的精魄。
“这东西……”他闷哼一声，被兽尾扫得撞在石壁上，“伤不了根本！”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看见巨兽体内游走的血色脉络，和玄影留下的月牙印记纹路一模一样。
“陆远！”她大喊，“用破妄镜照它识海！”
陆远手忙脚乱摸出青铜镜，镜面映出巨兽眉心的阵纹时，那东西突然发出尖啸，骨爪直取陆远咽喉。
“退！”顾宴的剑化作万千银芒，在两人间织成屏障。
他额角渗出血珠，林昭知道他用了顾氏秘法“锁魂剑”——每道剑影都要抽半分灵力。
*他在拼命……都是因为我。*
她咬碎舌尖，血珠溅在符纸上：“封灵！”
这次的符纸泛着金芒，巨兽的动作终于慢了半拍。
可就在这时，空气突然凝固。
林昭的灵核像被人攥住狠捏，疼得她跪进河沙里。
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玄影的声音裹着冰碴子落进耳朵：“你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再费手脚。”
他现身在巨兽头顶，玄色大氅被暗流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半枚月牙——和林昭的玉佩拼成完整的命轮。
“血魂阵成型还缺最后一味。”他抬手，指尖点向林昭，“你母亲的血脉，正好。”
整个遗迹开始震动。
石壁上的“血魂”二字突然活过来，化作无数血色符文钻进巨兽体内。
林昭看见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连顾宴的剑影都被卷得七零八落。
“他在加速阵法！”她嘶吼着爬起来，寿元面板在识海炸开——那是母亲用命换的金手指，此刻正闪烁着猩红警告：【终极交易：消耗三十年寿元，可短暂提升至化神境。】
“昭昭！”顾宴的声音带着哭腔，“别！”
林昭没回头。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血书：“昭昭，若有一日必须以命换命，记得你活的每一日，都是妈妈的期待。”
*妈……对不起，我又做了决定。*
她咬破指尖，在眉心画下火符：“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用来阻止他的。”
灵力如火山喷发。
林昭周身腾起金色光焰，化神境的威压震得河底泥沙四溅。
巨兽的骨爪在她面前寸寸碎裂，玄影的笑容终于裂开缝隙：“你竟敢……”
可他的话被另一声闷哼打断。
林昭突然觉得识海刺痛，一道漆黑的妖魂烙印顺着灵核钻进来，像把烧红的刀在脑仁里搅。
她踉跄着撞在石壁上，看见玄影指尖掐着一枚染血的骨针——刚才那一瞬间，他竟借着阵法波动，将妖魂打入了她体内。
“昭昭！”顾宴的剑“当啷”落地。
他扑过来抱住她，灵力疯狂涌入她体内试图镇压妖魂，可那烙印像活物般钻进他经脉。
“命契共享……”他咬着牙念出顾氏禁术，“我引它过来……”
林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被抽走，转而涌进顾宴心口。
他的体温迅速冷下去，眼尾的泪痣被冷汗浸透，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昭昭，我疼……”
“顾宴！”林昭攥住他手腕，那里的脉搏已经弱得几乎摸不到。
她抬头看向玄影，化神境的灵力再次暴涨，可玄影只是轻笑一声，化作黑雾消散。
遗迹的震动逐渐平息，巨兽的残魂也散作星子，只余下命轮在林昭玉佩里缓缓旋转。
林昭抱着顾宴浮出水面时，晨雾已经散了。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她这才发现他后颈全是冷汗，睫毛上还沾着河底的碎藻。
“撑住。”她颤抖着摸出随身的养元丹，塞进他嘴里，“我会救你回来，一定。”
顾宴的眼皮动了动，没再睁眼。
林昭低头，看见自己腕间的灵核正泛着诡异的幽蓝——那道妖魂烙印，不知何时已顺着命契，在她识海深处种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