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两个条件。
如法炮制,在乔浔脑袋上开个一模一样的洞。
抬郝姨娘为正妻,驱逐郑氏出府,并要乔侍郎亲自去官府登记造册。
乔予眠犹记得,乔侍郎抱起了郑氏离开时,看她的眼神满是失望。
“姐姐?”
乔蓉轻声的呼唤,叫乔予眠回过了神,望过去。
只见少女怀中正抱着肚皮懒懒眯着眼睛睡觉的衔蝉,一下下摸着它的毛儿。
“姐姐昨夜不在,衔蝉在我屋里这儿闻闻,那儿看看,找了许久呢。”
乔予眠神色一软,张开手,从乔蓉手中抱过了小猫儿,低头,轻轻搔着它的下巴。
“乔浔竟真敢做出掉包新娘的勾当来,真是胆大包天。”
“幸而姐姐料事如神,先布下了陷阱,才没叫他得逞。”
乔蓉想想,也是后怕。
昨夜到今日的每一步都是兵行险着,若是行差踏错了一步,便非得万劫不复了。
乔予眠没说话。
非她料事如神,只是往事重现,她与乔嫣换了下位置罢了。
前世也是在她嫁给魏世子前一日,她被最信任的人,乔浔,骗了出去,从后面敲晕,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掉包了她这个真正的新娘,将她绑了,连夜送到了那群穷凶极恶的地痞手中,肆意蹂躏。
这一次,她先下手为强,故意叫人大张旗鼓的找猫,留下了伪造的尸骨,给乔浔制造机会,又提前安排好了人,于上轿前支开了郑氏与乔浔,再叫乔蓉联系外面认识的朋友在半路上将乔嫣绑了来,与她完成掉包。
“替我多谢你在府外的那些朋友,他们若是不介意,我做东,邀他们到靖水楼小聚,可好?”
乔蓉起先是顿了顿,转而,才笑着应道:“姐姐容我问问他们。”
乔予眠点了点头,这事儿也并不强求,每个人都有些秘密的,不过这一次乔蓉和她的朋友们的确帮了大忙。
只是她此刻抬眸时,却见乔蓉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会儿见她看过来,乔蓉有些刻意的移开了视线。
“蓉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乔蓉默了默,咬着唇瓣,“……姐姐与苏家二娘子,很熟吗?”
“我与她在棋山上见过一面,加之昨夜住在了他府上,闲聊下来,颇为投缘,怎么了?”
乔蓉将头垂的更低了,“没,没什么。”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得看到她这般扭捏,乔予眠来了兴趣儿,身子靠拢过来,“好好的,怎么忽然问起苏家娘子了,同我说说?”
“我,我……”
这不问还好,她这一问,竟惊奇的发现,乔蓉嫩生生的脸颊徐徐的红了。
分明是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这就不得不叫乔予眠多想了。
同是女儿家,乔蓉自不会看上了苏家二娘子,那么,就只剩下苏家的几位郎君了。
乔予眠眉梢染了笑,揶揄道:“我们蓉儿是看上了苏家哪位英俊郎君了?”
“姐姐……你别胡说……”乔蓉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揪着帕子的手不觉地收紧了。
“唔……苏家大房有两位郎君,大郎君成熟稳重,但已有了妻室,倒是苏家二郎君清正廉明,现任大理寺卿,也还未娶妻……”
乔予眠正说着,乔蓉已双颊发烫的要来捂她的嘴了。
乔予眠笑着与她闹作一团,丫鬟们偷偷地抿唇笑着,屋里头喜气洋洋的,好不热闹。
这热闹,却是因着一个人的到来,蓦的收了声儿。
小厮在外面通禀,说是三郎君来了。
乔浔?
“他一人来的?”
小厮在外面应了声,“是,不过……三郎君手中拿着一把锤子,看着很是吓人。”
乔予眠眉头攒动了一下,叫了冬青,刚要去外面看看。
这头,乔蓉有些不放心,“姐姐,我与你一起。”
人多,总是有个照应的。
乔予眠未说什么,一行人行至院中,正看到拿着一把锤子,笔直着身子站在院里的乔浔。
未及乔予眠动作,冬青与现在跟在乔蓉身边的伍儿已挡在了前面。
冬青壮着胆子,视线紧紧落在那柄锤子上,梗着脖子严声道:“三郎君,你要干什么?”
“这里可是乔府,你在这儿伤人,就不怕被抓起来吗?”
乔浔一言不发,棕色的瞳仁绕过两个丫鬟,死死地落在乔予眠身上。
那眼神绝对称不上良善,甚至满满的恶意,如一条紧盯着猎物的毒蛇。
乔予眠分毫不让的与他对视。
视线于空中交汇,半晌,看不出谁的软弱来。
变故也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只见乔浔猛然举起锤子,在丫鬟小厮们的惊呼声中,对着自己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
“……”
“……”
鲜血顺着乔浔的脑袋,一路的淌下来,模糊了半面眼睛,长短不一的淌在脸上,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乔予眠眯了眯眼睛。
乔浔捏紧了锤子,因为疼痛,脸色发白,“三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头上的伤是我打的,换新娘的主意也是我出的,姨娘毫不知情,如今我都加倍还你了,还望你能信守承诺,别为难我姨娘。”
良久,乔予眠轻声开口,“……是父亲叫你这样做的?”
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乔浔的苍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五姐已替嫁进了侯府,姨娘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如今也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就连父亲都站在你这边了,乔予眠,你什么都得到了,这府上,你已是说一不二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为什么就是还不肯放过我们啊?”
乔浔撕碎了伪善的面,捏着锤子不断晃动,声嘶力竭,厉声质问着。
乔予眠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冬青与伍儿,踏上前一步,同时道:“你们先回去。”
“娘子,他好吓人……”冬青实在是不放心。
乔予眠并不说话,身后,乔蓉轻声道:“听姐姐的。”
这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乔予眠看着这张她前世深信不疑,从未曾怀疑过的人面,“乔浔,我以前,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的。”
乔浔眼珠动了动,紧盯着乔予眠,以为她是在说梦话。
乔予眠要是真的信任自己,就不会挖坑等着他跳进来了。
乔浔认为,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甚至觉得你虽是郑氏所生,可你饱读诗书,你跟乔嫣他们不一样。”
“到头来,我才终于发现,你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你心安理得的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三番两次伤害我,乔浔,别说你今日敲死在这儿,就算杀你一百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乔予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罪不至死,你也杀不了我。”
“别忘了,是你让乔嫣替嫁的,真闹到公堂上,你也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他顿了顿,似乎是憋得终于忍不住了,阴郁的脸上渗出浓墨般的冷笑,说到这一句时,颇是得意,“我娘肚子里又怀了父亲骨肉,乔予眠,父亲绝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