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与姑娘们谈笑,忽听丫鬟说贾兰回府了。
贾母好奇地问:“今日怎如此早归?平日都是在王府用过晚膳才回。
快唤进来,莫非冲撞了王爷?”
此言一出,李纨与众女皆惊。
特别是李纨,差点将手中帕子捏碎。
近半月来,她见贾兰愈发开朗健谈,言行不再如从前那般拘谨。
若真冲撞了楚稷,岂非错失良机?
王熙凤安慰道:“别胡思乱想,等兰哥儿进来一问便知。
兰哥儿聪慧,怎会冲撞王爷?”
探春也劝道:“是呀,或许王爷入宫或有事外出,故未带兰哥儿同往。”
正说着,贾兰已入内,快步至贾母面前行礼。
贾母见他面色苍白,关切问道:“兰哥儿今日为何这般早归?”
王夫人急切地问:“可是冲撞了王爷?”
楚稷关系着她的长女与幼子,怎能不重视?
贾兰见李纨虽未言语,却也满脸焦急,便知她们误会了。
“老祖宗、太太,我并未冲撞王爷。
只因王爷入宫还需去户部,特命我先行返家。”
众人闻言长舒一口气。
王熙凤笑道:“这孩子,我还以为你闯祸了呢!怎这副模样?”
贾兰摇摇头:“王爷在冶造局处决多人,我目睹后感到不适。
不仅是我,老爷也是脸色发白……”
他隐去贾政呕吐之事,为祖父保全颜面。
众人再次震惊,探春忙问:“何事发生?怎牵连到老爷?”
贾兰讲述了一番洋人的事情,提到冶造局除了涉及技术的部分不可言说,其余内容并无大碍。
众人听后,有的感到惊讶,有的则心生畏惧。
李纨拉着贾兰安慰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王熙凤在一旁感慨:“虽见过王爷的威严,但平日里他总是笑语盈盈,没想到一句吩咐竟让那么多人丧命。”
贾母对此不以为意,挥挥手道:“这算不得什么,我贾家祖辈哪一个不是历经风浪?若非如此,怎会有今日荣国府的辉煌?更何况被杀的是洋人,错杀的不多。”
湘云忍不住反驳:“老太太,难道洋人中就没有值得善待之人吗?”
未等贾母开口,贾兰抢先说道:“云姑姑,洋人之中固然有善恶之分,但相较大乾子民,他们的地位自然较低。”
“王爷教导说,善良是美德,但不应无限度地善良,否则那便是懦弱而非善良。
人可以保持善良以守护内心的美好,但也需强大起来,使这份善良始终纯粹。”
王熙凤笑着打趣:“哎呀,怎么一开口就是王爷长、王爷短的,外人听了还以为王爷是你的……老师呢!”
幸好她反应迅速,话接得及时。
李纨听出了弦外之音,差点没当场呛她。
不过,李纨确实对楚稷心存感激,因为贾兰所学远超她的教导范围。
贾母好奇地追问:“看来今日王爷给你讲了不少道理啊!”
贾兰兴奋地点头,并压低声音说:“老太太,冶造局的事万万不可提及。”
贾母哈哈大笑:“我不问冶造局的事,不仅是对我们,对任何人都不该说!”
贾兰连连点头答应。
王夫人疑惑地问:“王爷为何要教你这些?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至于你说的‘守护美’,又是什么意思?”
贾兰便将楚稷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
“王爷说过,姑姑们就像是王爷的美,需要拼尽全力去守护。
而母亲是我的美,是我必须守护的人。”
三春和湘云同时轻哼一声,脸涨得像熟透的苹果。
王熙凤夸张地甩了下帕子,说:“瞧瞧,王爷果然不一般,连说话都这么文雅!以后再叫几位姑娘就得改口叫美了!”
说着转向探春:“你就是三美之一吧?”
探春大声哼了一声,转身躲到迎春和小惜春身后。
湘云也不等王熙凤开口,直接跑到贾母身边,撒娇道:“祖母,凤姐姐又欺负我们!”
贾母哈哈大笑:“她哪有欺负你们?若不是她说好话,你们能上三天课休息一天吗?我看你们该好好谢谢凤丫头才是!”
王熙凤听贾母帮腔,立刻得意起来,叉腰说道:“看吧,这才是懂我的祖母!你们几个小丫头,不,四个姑娘还想跟我斗?!”
姑娘们纷纷回嘴,引得贾母和王夫人笑声不断。
贾母对李纨说:“今天兰儿回来得早,你先带他回去洗漱,一会儿送他到我那儿吃饭,今晚他跟我一起用餐。”
贾家并非每日都在一起吃饭,平日大家各自开伙,就连贾母也有 ** 的小厨房和厨娘,吃的也不是公中的饭,而是从私库出的。
更重要的是,被邀请到贾母院中用餐,意味着这个孩子在贾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李纨喜不自胜地行礼感谢后,带着贾兰离开了。
出了荣庆堂,李纨摸了摸贾兰的头问:“是不是有点紧张?”
贾兰摇摇头:“我不害怕,有王爷在我身边呢!有王爷在,我什么都不怕!”
“王爷对待我们,就像慈父一样……”
“呸!别乱说话!”
李纨斥责了一声,心中却泛起阵阵波澜。
但这波澜并非源于楚稷,而是那慈父二字。
想到贾兰自幼缺少父亲的关怀,李纨不禁心生怜惜。
“兰儿,都是娘的错……”
贾兰天资聪颖,明白李纨话中的深意。
加之从未见过贾珠,也无太多情感牵连,便摇头说道:
“母亲,这不怪您的。
王爷说了,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克夫之说,父亲的离世与您无关!”
李纨听后更加惊愕,心想王爷怎么什么都要跟孩子们讲啊!
数日后,肃王府。
楚稷靠在可卿怀中读书,距离秋闱仅剩两个月,今年他将负责主持,自然要格外用心。
尽管选题之事不由他定夺,但必要的准备工作仍需完成。
秋闱即乡试,秀才通过考试即可成为举人。
虽在朝堂上,举人仅是一个起点,升至五品以上的寥寥无几,但能成为举人已算是跻身上层社会。
不仅可免除诸多赋税,还享有诸多特权,甚至有机会候补为官。
不过并非所有考生都会来到神京参加秋闱,只有周边府县的学子会来此地。
楚稷此次也有意吸纳一些可用之才,毕竟目前的班底还稍显单薄。
香菱在一旁时不时给楚稷递块水果,笑意盈盈,仿佛沉醉于此刻的温馨时光。
可卿则为其按摩太阳穴,偶尔还要忍受他亲昵地拉住她的手。
元春从外返回,见此情景哭笑不得:“爷,您还有闲情看书?我刚出去一会儿,香菱就把这大盘水果快喂完了,也太快了吧?”
香菱憨厚一笑:“爷爱吃嘛!”
楚稷放下书本笑道:“只要是香菱喂的,我都爱吃!”
香菱毫不害羞,依偎在楚稷怀中开心地道:“爷真好!”
可卿失笑摇头:\"你这丫头别闹了,爷刚吃过不少东西,你这样压着肚子成何体统?\"
楚稷大笑:\"无妨,我身子骨结实得很。
袭人和晴雯呢?\"
元春与可卿皆面红耳赤,唯有香菱毫无察觉地傻笑。
元春回应道:\"王爷忘了吗?袭人今日回娘家探望,说下午回来。
晴雯四处查看,以防有丫鬟婆子偷懒。\"
楚稷摇首叹息,如今家中后宅之事主要由元春这位女官及晴雯这贴身丫鬟打理。
在他眼中,这后宅无需过多操心,当年他在乾东五所时,跟随的内侍宫女个个干练。
这些人在外也足以支撑整个后宅运转。
晴雯虽脾气急躁,却不爱炫耀,只容不下他人懈怠。
楚稷心中明白,家务事能完成即可,对晴雯的行为并未多言,毕竟她是他的人,做何事都有自由。
楚稷看着元春略有迟疑,便笑着询问:\"王子腾又寄请帖来了?\"
元春点头,带着几分无奈说道:\"是的,还附带了许多礼物。
这次连薛姨太太也发了邀请……\"
楚稷挥了挥手:\"将王子腾的退回,不必多言。
至于薛姨太太那边,回个礼就好,就说我很忙,抽不出空赴宴。\"
王子腾回京后先觐见皇帝,接着在家静候三日。
期间他未曾来访,楚稷便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并不刻意笼络王子腾,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然而,当王子腾被调任通政司时,他意识到事情有变。
随后再送来请帖,楚稷便不再搭理。
元春轻轻叹了口气:\"王爷,这……\"
楚稷打了个哈欠,说道:\"王子腾心思缜密,先后谋划算计宁荣两府,用京营节度使之职换取九省统制的位置。
他认为迈出这一步后,再向圣上表忠心,就能飞黄腾达。\"
“其实他没看错,若非我离开宫廷自立门户,他确实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不过,能走多远、多高,却不由他掌控。”
元春愣住片刻,随即一惊,恐惧地看着楚稷。
楚稷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别以为皇祖父和父亲是什么仁慈之人,王子腾从头到尾不过是颗弃子,至于属于哪盘棋的弃子,你应该清楚。”
元春全身冰凉,额头已渗出一层冷汗。
香菱见状担忧地为她拭去汗水,紧张道:“元春姐姐,您还好吗?是不是着凉了?”
元春缓过神来,宠溺地摸了摸香菱的头,“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事,别担心。”
因病卧于楚稷腿上的可卿无法起身,在另一侧低声说道:“你别担忧,爷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一切都好。”
元春满怀期待地望着楚稷,虽隐约猜到,但仍希望他亲口确认。
楚稷亲吻她的手背,笑道:“放心,如今皇祖父与父亲已将四大家族及开国一脉交付于我,未来的事交给我的班底处理即可,不会再针对各家了。”
“王子腾有些特殊,起初皇祖父与父亲欲将其当作弃子,如今局势不同,他便成了鸡肋,暂被安置在通政司。”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此在通政司遇到麻烦后萌生投靠我的念头。
然而此人城府深沉,工于心计,还需好好警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