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掌心紧握那枚青铜碎片，指尖冰冷刺骨。他刚从幻境中挣脱，意识尚在震颤之中，却已能清晰感知到体内两股力量的拉扯——右眼“屠苍生”躁动不安，左眼“悯众生”则如风中残烛，微弱地抵抗着某种无形的召唤。
火狼幼崽伏在他脚边，眼中幽光闪烁，仿佛也察觉到了异样。
藏书楼密室依旧寂静，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像是血与腐朽交织的味道，令人作呕。
“它……在召唤我。”秦意喃喃低语，声音沙哑而陌生，仿佛不是出自他自己之口。
火狼抬起头，低声呜咽，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
秦意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意识沉入识海深处。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拖入一片混沌的空间，眼前景象骤然变换。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祭坛前。
祭坛通体赤红，宛如以鲜血浇筑而成，中央是一方深不见底的血池，池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四周石壁上刻满了莲花纹路，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石中跃出。
秦意心跳加快，他知道这里——这是幻境的核心，也是林婉晴被献祭之地。
可此刻，池水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来……”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空灵，带着几分熟悉，“回来吧。”
秦意猛然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双脚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一步一步朝着血池走去。
“停下！”他咬牙怒吼，试图控制身体，但“屠苍生”的意志却愈发狂躁，仿佛正渴望着什么。
与此同时，“悯众生”的力量也在剧烈挣扎，两种意识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令他头痛欲裂。
他踉跄几步，终于停在了血池边缘。低头望去，池水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另一个自己——眉目冷峻，眼神凌厉，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
“你终于来了。”那个“秦意”开口，声音竟与他一模一样。
“你是谁？”秦意嘶声问道。
“我？你不记得了吗？”对方缓缓抬起手，指着他道，“我是你的一部分，是你被撕裂的命运。”
话音未落，池水突然翻涌起来，一道道银色符文自池底浮现，环绕在秦意周身，如同锁链一般缠绕其四肢。
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意回头，只见无面人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枚古印，表面浮现出莲花印记，散发出淡淡光辉。
“是时候了。”无面人低声说道，声音中透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别让他靠近！”另一个声音在秦意心中响起，是他自己，却又带着一丝温柔与坚定。
那是“悯众生”。
秦意咬紧牙关，强行睁开双目，右眼银光暴涨，左眼白光流转，两种力量在这一刻达到极致的对抗。
“杀了他！”右眼的声音咆哮。
“救她！”左眼的声音低语。
秦意只觉脑中轰鸣，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入头颅，剧痛难忍。
就在他即将崩溃之际，火狼幼崽突然跃至他身旁，张口喷出一团幽冥火焰，直击池水中的倒影。
火焰触及水面，顿时激起滔天波澜，池底的银色符文瞬间黯淡，束缚之力也随之减弱。
秦意抓住机会，猛地后退几步，脱离了池边范围。
无面人目光一冷，抬手轻挥，古印之上莲花印记骤然亮起，池水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与秦意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影，面容模糊，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锁链，胸口处插着一根冰锥，正是当年林婉晴母亲所用之物。
“另一半……”秦意喃喃，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无面人缓缓走向血池，口中念出晦涩难懂的咒语。池水开始沸腾，那人影的眼皮微微颤动，似要醒来。
“不行！”秦意怒吼一声，右眼银光大盛，强行激发“屠苍生”的力量，冲向无面人。
然而，无面人早有准备，抬手便启动第二枚古印，祭坛四角的石柱轰然炸裂，无数血丝从裂缝中涌出，化作锁链朝秦意扑来。
秦意来不及反应，便被缠住四肢，重重摔在地上。
“你以为你能阻止这一切？”无面人俯视着他，语气中带着嘲弄，“命运早已写定，你不过是轮回中的一粒尘埃。”
秦意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右眼死死盯着无面人手中的古印。他终于看清了上面的铭文：“玄天宗禁术·双生祭”。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分裂，为何体内始终存在两种力量。这一切，都是当年玄天宗为封印某个未知的存在所设下的局。
而现在，有人正试图唤醒那个“另一半”。
“不能让他成功……”秦意心中发狠，强行压制“屠苍生”的躁动，调动“悯众生”的力量，在识海中构筑屏障。
火狼幼崽见状，再次喷出幽冥火焰，直击第三枚古印。
轰！
古印应声碎裂，仪式被打断，池水中的人影发出一声低吟，随即重新陷入沉睡。
无面人脸色骤变，猛地转身看向火狼，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你……”
话未说完，秦意已趁机挣脱束缚，翻身而起，右眼银光暴射，直击无面人胸口。
无面人身形一闪，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衣袍却被划开一道裂口，露出内里皮肤上的莲花印记。
“你也……和归墟有关？”秦意心头一震。
无面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身形化作黑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祭坛恢复了平静，池水不再翻腾，那人影也彻底沉寂下去。
秦意喘着粗气，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流。
火狼走到他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秦意缓缓抬头，望向血池，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他低声呢喃，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决绝。
远处，池水倒影中忽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婉晴。
她嘴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秦意凝神看去，终于看清她的唇形：
“别唤醒他。”
秦意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瞬，整个祭坛开始崩塌，空间扭曲，记忆碎片纷飞。
他猛地闭上双眼，意识再度坠入虚空。
再睁眼时，已回到藏书楼密室。
火狼伏在一旁，呼吸平稳，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秦意缓缓起身，手掌摊开，那枚青铜碎片静静躺在其中，依旧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低头看着它，良久未语。
最终，他轻声道：
“如果命运注定要重演，那么这一次，我会亲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