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星,圣血圣殿,战团长议事厅。
肃穆的哥特式穹顶下,冰冷的石壁映照着恒星光。
阎罗懒散地靠在高背椅中,指尖把玩着一枚帝国硬币。
但丁端坐在象征权力的高背椅上,黄金死亡面具掩盖了所有表情。
“综上所述,”阎罗结束了关于奥克塔琉斯边缘星域“观察”的汇报,刻意隐去了自己导演的混战和渔翁得利的细节。
“绿皮和虫子的养蛊之战如火如荼,短期内看不到两败俱伤的迹象。”
“相反,兽人展现出了异常的学习能力和组织性,甚至发生了内部分裂。”
“而死灵舰队的突然介入,更是让局面复杂化,它们的目标似乎是虫族,但动机不明。”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凝重”:“根据我的评估,这场混乱的最终赢家,虫族的概率更大。”
“它们的学习、适应和资源回收能力,在消耗战中优势明显。”
“一旦奥克塔琉斯的虫群整合了足够的生物质和经验,突破封锁向外扩张几乎是必然的。”
阎罗身体微微前倾,硬币在指间停止转动:“所以,我的建议是:立刻、果断地放弃与奥克塔琉斯接壤的所有非核心的帝国边境世界,执行最高效的撤离和……灭绝令。”
“用玻璃化的星球,筑起防火墙,不给虫子留下丁点生物质,不给它们任何滚雪球壮大的机会!”
他特意强调了“赫利俄斯三号”的例子。
“想想那颗工业世界吧,基因窃取者只是前奏,真正的虫潮一旦降临,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番基于“穿越者先知”的论断,结合了部分观察到的现实:绿皮内部分裂、死灵攻击虫族,听起来逻辑严密,极具说服力。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就是点燃奥克塔琉斯混战导火索的事实,也刻意模糊了死灵介入的真正原因。
但丁沉默着。
议事厅内只剩下古老的机械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阎罗知道对方在权衡,放弃大片疆土,执行灭绝令的代价,与虫族可能席卷星区的灭顶之灾。
他心中也有丝不确定。
“大漩涡一战把我从m41.900甩到了m41.999……大裂隙本该在第41个千年的999年才开,却在第900年就撕裂了银河……这操蛋的时间线,我看到的‘未来’还是那个未来吗?”
但他赌但丁不敢冒这个险。
良久,但丁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审判官阁下的观察和建议……极具价值,且沉重。”
“我会即刻向帝国高层汇报,并附上您的评估,圣血天使将全力支持边境世界的疏散和……必要的净化行动。”
他没有完全承诺灭绝令,但态度已经表明他倾向于阎罗的判断。
阎罗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战团长大人,那位金光闪闪的圣使大人呢?这次回来没看到他,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实则想探听圣吉列诺的去向。
但丁的独眼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下,声音平稳无波:“圣吉列诺大人肩负帝皇的崇高使命,行踪莫测,非我等可以揣度。他另有要事在身,已离开巴尔。”
“哼,遮遮掩掩。”
阎罗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哦,不在就好,他那圣光太晃眼,影响我思考。”
就在这时,但丁缓缓起身,从身后一个由静滞力场保护,刻满神圣符文的圣龛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样小巧的水晶容器。
容器内,一滴如同液态黄金般散发着神圣悲怆气息与磅礴生命力的血液,在缓缓脉动——圣吉列斯之血。
第二件,则是一根长约尺许通体洁白无瑕的羽毛——圣吉列斯的羽毛。
羽毛本身并无强大的能量波动,却蕴含着种难以言喻属于原体本源的纯粹气息和神圣意味。
但丁双手捧着这两样圣物,走到阎罗面前,面甲下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庄重、有期许、有试探,甚至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决绝?
“审判官阎罗阁下。”
但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议事厅中回荡。
“鉴于您为圣血天使,为帝国所做出的卓越贡献……无论是赫利俄斯三号的警示与奋战,还是此次深入险境带回的关于奥克塔琉斯与泰伦威胁的宝贵情报……”
“经慎重考虑,并……得到某种指引……”
他顿了下,没有明说是什么指引。
“我,圣血天使战团长但丁,谨代表整个战团,授予您这份无上的信任与……希望。”
他将水晶容器和羽毛递向阎罗:“此乃我等基因之父,圣吉列斯大人遗存于世间的圣血一滴,以及承载其神圣本质的羽毛一根。”
“此前听闻阁下所说,您受到帝皇指示,想要进行……复活领域的伟大探索与研究。”
他刻意加重了“复活”二字,目光灼灼地盯着阎罗。
阎罗愣住了。
他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警惕。
“什么鬼?不靠孽镜台忽悠,就这么直接给我了?还附带一根羽毛?这老狐狸想干嘛?”
他下意识地没有立刻去接。
但丁仿佛没看到他的迟疑,继续用那种带着巨大责任感和煽动性的语气说道:“您的智慧与力量,我们都有目共睹。”
“圣吉列斯之血与圣羽,蕴含着原体重生的关键。”
“我们相信,在您的手中,它们将发挥出应有的价值!为了帝皇!为了所有圣吉列斯之子!”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宣告的意味:
“您的伟大之举,我将昭告所有圣血天使,无论是巴尔母团,还是散落在银河各处的子团。”
“所有流淌着圣吉列斯之血的战士,都将知晓,我们将共同见证,在您的智慧与力量下,基因之父复苏的曙光。”
“您的恩情,必将为所有天使之子,永世铭记!”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阎罗耳边炸响。
“操!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阎罗瞬间明白了但丁的意图,这哪里是奖励?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把整个圣血天使战团,成千上万狂热崇拜基因之父的星际战士的期望,如同沉重的枷锁,直接套在了他脖子上。
东西给你了,话也放出去了,全战团都知道了,你要是搞不出点“复活”的动静,或者搞砸了……
想想被成千上万红了眼的圣血天使追杀的场面吧!那可比死灵和绿皮加起来还麻烦。
阎罗的脸色精彩纷呈,从惊愕到恍然,再到被算计的恼怒,最后强行压下,化作略显僵硬的笑容。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点“半推半就”的无奈,却又异常坚定地接过了水晶容器和那根洁白的羽毛。
“战团长大人言重了。”
阎罗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但细听之下还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帝皇在上,为原体之复苏略尽绵力,是我等凡人的无上荣幸。”
“只是……原体之躯,关乎甚大,需万分谨慎,不可操之过急。”
“我……尽力而为。”
他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却直翻白眼:“好你个但丁,看着浓眉大眼忠厚老实,玩起阴的来比我还狠,行!算你狠,这钩子,老子吞了。’
但丁看着阎罗接过圣物,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下。
他郑重地行礼:“帝皇与圣吉列斯,必将见证您的努力与功绩,巴尔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阎罗没再多言,将圣血和羽毛小心收好,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黑袍的背影,带着被“算计”后的郁闷,但更多的是……拿到烫手山芋却又无法抗拒其诱惑的兴奋。
“圣吉列斯之血,还有蕴含本源气息的羽毛。”
阎罗走在圣殿冰冷的回廊中,内心已经开始盘算。
“幽冥禁卫‘幽影’已经如此强悍,若是以此为基,融入圣血和羽毛……乖乖,说不定真能搓出个原体级的超级战士。”
“七分形似,三分神似……翅膀用这羽毛做核心肯定能行,至于那最后三分神韵……”
他眼中幽光闪动:“或许真得想办法从黄老儿的宝库里,抠点圣吉列斯的残魂碎片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既觉得疯狂又无比兴奋。
圣血圣殿深处·圣龛之前。
阎罗离开后,但丁并未离去。
他独自站在供奉着圣吉列斯之血的圣龛前,黄金面具下的眼神复杂难明。
就在这时,一道深邃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意识,直接在他心灵深处响起。
没有形体,只有那熟悉的令人敬畏的意念——圣吉列诺,或者说,帝皇意志。
“钩子……已丢下。”
那意识言简意赅,如同陈述既定的事实。
但丁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阎罗为何会如此“爽快”地接下圣血和羽毛,也明白了圣吉列诺更深层的用意。
不仅仅是利用阎罗的力量,更是用整个圣血天使战团的期望作为无形的锁链,将这个难以掌控,亦正亦邪的强大存在,牢牢地绑在“复活圣吉列斯”这辆战车之上。
这是阳谋,也是帝皇惯用以人心和期望为棋子的“钓鱼”手段。
“帝皇啊……”
但丁在心中默念,黄金面具下的表情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为了基因之父那一线渺茫的希望,他甘愿成为执竿者,也甘愿被当作鱼饵的一部分。
只是,这条被钓上来的“鱼”,其凶险和不可控性,恐怕远超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