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风,愈发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子般生疼。
那干瘦老者背着手,佝偻的身影仿佛与整座山峰融为一体,他那双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董小秣平静的面容。
“小子,既然你敢应下,老夫也不妨把话说明白。”老者的声音,带着一股万古不变的沧桑,“这紫海满月石,能测出的天赋,共分四等。”
“其一,紫光。能引动此光,便证明你的武技天赋,已入妖孽之列,有资格,做老夫的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
董小秣心中微动。眼前这老怪物,实力深不可测,能成为他的记名弟子,在天玄宗,怕是能横着走了。
“其二,皇道之光。光芒呈金色,霸道绝伦。若能引动,老夫可将你收为亲传弟子,倾囊相授。”
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傲然。
“其三,紫海满月。此乃异象,非光芒可比。一旦引动,这方天地,都会被异象笼罩。若能至此,你,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老夫这一生所学,皆是你的!”
老者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死死地盯着董小秣,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的瑰宝。
“至于第四等……”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那是传说,连老夫也未曾见过,不提也罢。”
董小秣的眼神,却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老者眼中一闪而逝的渴望。
他没有立刻上前,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窘迫,试探性地问道:“前辈,这石头……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晚辈若是失手,不小心把它弄坏了,要不要赔?”
此言一出,山巅之上,那呼啸的罡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老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过无数天骄,听过无数狂言,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奇的问法。
赔?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先是一愣,随即干瘦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赔?哈哈哈!好小子,你当这紫海满月石是什么?泥巴捏的吗?”他指着那块磨盘大的紫色晶石,笑得喘不过气,“别说你,就算是宗主亲至,动用全力,也休想在上面留下一丝划痕!你竟然还担心把它弄坏了?”
董小秣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憨厚地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
老者笑够了,这才止住笑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这样吧,老夫也跟你打个赌。你若是真有本事,能把这块石头弄出半点裂痕,老夫不仅不让你赔,还额外传你一门……无上秘术!”
“此言当真?”董小秣的眼睛,亮了。
“老夫一言,重于九鼎。”
“好!”
董小秣不再废话,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地按在了那块冰凉而温润的紫海满月石上。
他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仅仅是凭借那半步入微的刀意,引导着体内的灵气,缓缓注入其中。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紫海满月石的表面,荡开了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一抹梦幻般的紫色光晕,从他手掌接触的地方,亮了起来。
光芒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将整座山巅,都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紫光!
测试的第一等,妖孽之资,达成!
老者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眼中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赞许。能领悟半步入微,天赋达到妖孽级别,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错。”他淡淡地点评了一句,声音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满意,“仅仅凭借武技感悟,便能引动紫光,你足以自傲。不过……这就结束了吗?你那让武魂进阶的‘秘法’,为何不用出来,让老夫开开眼?”
他显然不满足于此。
董小秣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正等着您这句话呢。
下一刻,他不再有任何保留!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魔神咆哮,自他体内轰然炸响!
他背后的虚空,猛然扭曲,那尊三头六臂,周身缭绕着亿万毁灭神雷的雷魔战魂,轰然显现!
就在雷魔战魂出现的一刹那!
嗡!!!
整块紫海满月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轰鸣!那刚刚还温润如玉的紫色光芒,在这一瞬间,仿佛受到了极致的挑衅与压制,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煌煌天威的力量,瞬间冲散!
刺啦!
一道璀璨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神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从晶石的核心处,骤然爆发!
皇道之光!
而且,不是一丝,不是一缕,是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整块紫海满月石,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将天边的云海,都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眸,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他预料到董小秣的武魂不凡,却没想到,竟是霸道至此!直接跳过了过程,一步登天,达到了亲传弟子的标准!
好!好一个皇道之光!卿老头,你这次,可真是给老夫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老者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平静,正准备宣布结果。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再生!
那已经璀璨到极致的皇道金光,竟然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更加恐怖的存在,要从那金光之后,破茧而出!
“嗯?”老者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只见那轮金色的“太阳”,光芒开始向内收缩,凝聚。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破碎。山巅的罡风,停了。流动的云海,静了。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幅无法想象的画卷,在天地间,缓缓展开。
他们脚下的孤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深邃的,泛着神秘紫光的星海。一轮巨大的,皎洁的银色满月,从星海的尽头,缓缓升起。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温柔地洒在雷魔战魂那伟岸的身躯之上。
紫海升明月,天地共此景!
第三等,紫海满月!
真正的异象!
老者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写满了无法置信的狂震!
多少年了?三百年?还是五百年?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能引动这终极异象的天才了?
成了!关门弟子!唯一的传人!
然而,还不等他从这巨大的狂喜中回过神来。
那轮悬挂在紫海之上的银色满月,忽然对准了下方那尊三头六臂的雷魔战魂,投下了一道无比璀璨的月华神光!
仿佛是君王,在对另一位君王,发出至高的认可!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响彻灵魂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老者猛地低头,只见那块承载了异象,经历了皇道金光洗礼都毫发无损的紫海满月石本体,表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咔嚓!咔嚓咔嚓!
仿佛是连锁反应,第一道裂痕出现之后,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蛛网一般,瞬间遍布了整块晶石!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不……不会吧?”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块号称连宗主都无法损伤分毫的紫海满月石,就在老者骇然欲绝的目光中,当场炸裂!化作了亿万点璀璨的紫色光尘,如同一场绚烂的烟火,洋洋洒洒,飘散在天地之间。
山巅的风,重新开始呼啸。
天空的异象,缓缓散去。
一切,恢复如初。
只剩下那满地的紫色光尘,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董小秣收回了雷魔战魂,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前方,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无辜与错愕,他转过头,看向已经彻底石化的老者,小心翼翼地开口。
“前辈……您看,它……它真碎了。”
“晚辈真不是故意的,这……应该,不用赔吧?”
老者:“……”
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赔?赔你个大头鬼!
这他妈是赔不赔的问题吗?这是老夫这几百年的世界观,都被你这一巴掌给干碎了啊!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惊,用尽了毕生的定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
“……无妨。”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张老脸,已经从震惊,转为了铁青,又从铁青,转回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手掌一翻,一本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古朴到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色封皮古籍,出现在他手中。
“拿去。”
他将古籍丢给董小秣,语气生硬。
“此乃《聚天一击》,老夫当年,偶然所得。你先自行参悟,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董小秣接过古籍,入手微沉,封面上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古字,仿佛蕴含着一股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只是看着,就让他体内的刀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嗡鸣起来。
好东西!
他立刻盘膝而坐,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页,心神,瞬间沉浸在了那玄奥无穷的文字之中。
山巅之上,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罡风,在呜咽。
看着已经彻底进入参悟状态,对外界不闻不问的董小秣,那干瘦老者紧绷的冷漠面具,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董小秣。
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极致的震撼,紧接着,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那是一种找到了毕生追求的狂喜!一种看到了未来希望的狂喜!
他干瘦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炽热到足以焚烧天地的光芒!
“第四等……竟然真的存在!哈哈……哈哈哈哈!”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