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小姐碗里的甜品份量不算多,加上天气炎热,大家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得一干二净。
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有些不好意思道:“苏夫人,你做的甜品也太好吃了,还有多的吗?我有点没吃够……”
她身边的几位小姐也连连附和道:“我们也是,还想吃。”
“你已经请我们吃过一碗了,要是觉得为难的话,我们可以用钱买。”
等到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完,苏青青才面露歉意道:“出门匆忙,妾身没能准备更多的食材,吃完就没有了。”
听了这话,就连四公主秦温宁都有些失望:“这样啊……”
“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甜品了,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
苏青青行礼道:“公主殿下谬赞。”
她示意小兰帮大家把碗收走,同时笑道:“妾身的手艺还不够好,只是偶然一次机缘,从别人手里学来的制作方法。”
“听闻那位师父最近要在京城开一家甜品铺子了,诸位若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亲自去店里一饱口福。”
苏青青环视一圈大家意犹未尽的表情,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门匆忙是假,故意没有准备更多的食材才是真。
每人只能吃一小份,浅尝即止,回味无穷。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当这些贵女们发现有钱都买不到心仪的甜品时,才会对她的苏氏铺子上心。
这就叫做“饥饿营销”。
四公主秦温宁叹了一口气,道:“只能这样了。”
“苏夫人,到时候甜品铺子开业,你一定要写信来告诉我啊,咱们一起去吃,尝尝还有没有其他口味的甜品。”
她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驾到!”
听到这句话,众人连忙站起身来,包括苏青青在内,都恭敬地行礼道:“臣女\/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四公主冷哼一声,直到那道身影走近了,才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温宁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秦瑞楚。
他淡淡地看了四公主一眼,道:“四皇姐不必多礼,论辈分,应该是孤向你行礼才对。”
说完,他撩起袍子,坐到了四公主的身边,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宫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给太子殿下上茶。
空气里还弥漫着牛乳冰淡淡的甜香,但是秦瑞楚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浅尝了一口茶水。
四公主秦温宁悄悄翻了一个白眼,起身坐到了苏青青的身边。
她和其他兄长一样,都不喜欢这个性格古怪的五弟。
奈何现在人家成了他们兄弟姐妹里面地位最高的那一个,所以她也只能放下皇姐的架子,以君臣之礼相见。
秦瑞楚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轻声道:“皇姐对臣弟有哪里不满意吗?”
四公主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余光瞥见在座的贵女小姐们都紧张又激动地看向这边,只能回了两个字:“没有。”
“那,皇姐为什么不和孤坐在一起呢?”
四公主耐着性子道:“太子殿下,您的身份高贵,我不能和您坐在一起,这样不合规矩。”
秦瑞楚茫然地“啊”了一声,反问道:“那你堂堂嫡四公主,和苏夫人坐在一起,这样难道就合规矩了?”
四公主秦温宁咬紧了牙关,深呼吸几下,才起身道:“如果太子殿下看我们不顺眼,那我们二人这就离开。”
说完,她拉起苏青青,气恼道:“走!”
苏青青被她拉着,没办法行礼,只能匆匆对着太子殿下扔出一句话:“妾身告退。”
两人离开了前厅。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身影,秦瑞楚才垂下眼睛,抿了一口茶水,眼里全是落寞。
妾身告退——这是时隔两个多月以后,苏青青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每每午夜梦回,从床榻上惊醒的时候,秦瑞楚总能想起苏青青娇柔妩媚的容貌,和她百转千回的呻吟声。
对于这个情况,最开始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以为只是到了年纪,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他自小没了母妃,被皇帝扔到了皇子所里,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长大,身边伺候着的,全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
所以他害怕与女子交流,害怕与正常人交流。
只有回到皇子所,和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太监们待在一起,他才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当他某一天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和皇帝没有任何相同之处时,秦瑞楚一下子慌了神。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自己的身世,自己母妃的模样,其他兄弟姐妹的容貌,和皇帝的长相。
然而母妃是难产而死,想来她的样子早已不可考。
宫里对这位身份低微的女子也没有一星半点的记载,更没有画像。
背着皇帝私通外男,还诞下了私生子,当作皇子留了下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秦瑞楚把镜子狠狠砸碎,然后跑回床上,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过好在,皇帝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个最小的孩子,反而对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和皇后所出的四公主疼爱至极。
于是过了很久,五皇子秦瑞楚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容貌出众,面庞皎洁如新雪覆梨,唇色淡雅似蔷薇初绽,不像寻常男子那样俊朗,反而更像月宫仙子流落民间。
他讨厌自己的长相。
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抚摸他的脸,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活人,还是西域进贡的洋偶。
只有苏青青,只有她,第一次在帐篷里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惊讶,没有好奇,而是温柔地招呼他过去用膳。
苏青青和他长得一样美,秦瑞楚想。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同类了。
所以他并不觉得梦到苏青青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反而让他沉迷其中,不愿苏醒。
“殿下,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打断了秦瑞楚的思绪。
宫女指了指他手里的茶盏,提醒道:“要不要奴婢帮您添一些茶水?”
“不用了。”
秦瑞楚把茶盏放到一边,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刚要往门口走去,突然听见有人急切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花应云走到他身边,喘了一口气,笑道:“太子殿下准备去哪儿?要不要应云陪您一起走走?”
秦瑞楚看着她不说话。
花应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个礼,笑道:“臣女是丞相家嫡二小姐,花应云,见过太子殿下。”
没印象。
秦瑞楚对她不感兴趣,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想要绕过她离开。
“等一下……”
眼见着太子殿下要走,花应云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心里着急得要命,脸上却还是笑盈盈道:“是陛下让臣女与您同行的。”
“您就当给臣女的父亲一个面子,让臣女陪您走一走吧。”
说到这儿,花应云的脸上已经带了一些乞求的神色。
她是丞相家尚未婚配的嫡二小姐,在皇帝的眼里,她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花应云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哪怕她自己的心里也很是不情愿,但还是装出来一副笑脸,主动拦住了太子殿下的去路。
快拒绝吧,快拒绝吧……
这么热的天,她也不想在大太阳下面散步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听到“陛下”二字,太子殿下冷淡的表情立刻就松动了,他点了点头,道:“可以,那你和孤一起走吧。”
花应云如释重负:“太好了,那殿下您就自己去吧,臣女留在前厅……什么?”
秦瑞楚顿了一下,重复道:“孤说,你可以和孤一起散步,走吧。”
……好想骂娘啊。
花应云挤出一个笑容,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那咱们就走吧。”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妹们,依依不舍地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后,离开了前厅。
另一边。
四公主带着苏青青来到池塘钓鱼。
宫女红玉的手很巧,她从饲料盒子里取出一条蚯蚓,稳准狠地把它拍晕,然后挂在了鱼钩上,把鱼竿递给了四公主。
小兰也想学着红玉的样子帮自家主子上饵。
但她一看见盒子里密密麻麻正在蠕动的蚯蚓,立刻被吓得手脚冰凉,差点哭出声来:“主主主子……”
“您还是让红玉姐姐帮您弄鱼钩吧……奴婢不敢碰它们,奴婢实在是害怕啊……”
苏青青探出脑袋,往盒子里看了一眼,也浑身发麻,被恶心得够呛:“公主殿下,能不能让红玉帮妾身也挂一下鱼钩?”
“别说小兰了,就连妾身也不敢碰这些蚯蚓啊。”
四公主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
她拍了拍红玉的肩膀,道:“去,帮苏夫人也上一下饵。”
红玉恭敬道:“是。”
等到两人的鱼竿都放进水里,四公主才舒出了一口气,笑道:“终于找机会逃出来了。”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道:“人一多,我就觉得呼吸不畅。”
“父皇还想着让我在这宴会上自己选一个心仪的驸马,早日出宫,自立公主府。”
“但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们,我不想选驸马。难道不成亲,我自己就不能住进公主府吗?”
苏青青想了想,笑道:“公主的思想很前卫,和妾身的想法倒是有些相似。”
“前卫?前卫是什么意思?”
四公主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摸着鱼竿的把手,问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难道说,你本来也不想嫁人?”
听到这话,苏青青无奈地笑了起来。
对啊,她真的不想嫁人。
可惜等她穿越过来,两眼一睁,自己就已经成为了瑞王府里的侍妾,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去讨好王爷,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人特别不爽。
所以她才想要经商,想要开甜品铺子,自己赚钱,自己做主。
苏青青没有回答公主的话,反问道:“那公主殿下呢?您又是为什么不想选驸马?”
“我为什么非要选驸马?”
四公主理直气壮道:“以后无论是谁登上皇位,我都是公主,这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鱼竿轻轻抖动了一下。
四公主连忙收线,却什么都没有钓上来。
她索性放弃了,把鱼竿交给红玉,专心致志地和苏青青聊天。
四公主好奇地问道:“青青,你有经验,你告诉我,拥有一位夫君,到底是什么感觉?”
“二皇姐出宫之前,也对我说过,真正相爱的人,应该是一见到他的面,心就会砰砰跳。”
“要是见不到他的面,就会忍不住去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吃了什么,想他这个时候会不会也在想自己。”
说到这儿,她耸了耸肩膀,道:“可惜,我现在还没有遇到这样的男子,值得我对他朝思暮念。”
苏青青其实很想说:她也没有。
瑞王对她好吗?当然好。
但是这个男人并不是她选择的夫君,恰恰相反,自己才是他选择的妾室。
而自己唯一一次心动,是之前在端午狩猎的时候。
当她看见秦瑞轩策马扬鞭归来的那一刻,阳光恰好洒落在王爷的身上,意气风发,英俊潇洒,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能叫爱吗?当然不能。
苏青青坚定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那天突如其来的心动只是因为王爷太帅了,仅此而已。
但是她可不能就这样对四公主说。
天知道这两兄妹的关系到底好不好,要是四公主在背后把她的话偷偷告诉了王爷,那自己就别想再过安稳日子了。
她苏青青就等着一胎一百零八宝吧。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男声:“皇妹在做什么?”
四公主回头看去。
来人是顺王,他身边还站着好几个身姿妖娆的女子,每一个都涂脂抹粉,穿着极其轻薄的纱裙,很是不雅。
四公主烦躁地“啧”了一声。
又来了,又来了!
胭脂俗粉大军!
顺王简直是把这些姑娘们当成身上的挂件一样,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发誓要把世界上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他的温床。
她惹不起秦瑞楚,难道还惹不起大皇兄吗?
想到这儿,四公主毫不客气道:“红玉,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