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姥姥的丈夫死后,她本不用回娘家。
如果能为亡夫“守节”,带大孩子,说不定还能得到精美牌坊一座。
但牌坊不是自己给自己立的,是要儿子做了官,衣锦还乡之后,“孝敬”寡母的礼物。
祖姥姥只有一个女儿,享受不到这份荣光。
亡夫家是一个大家族。亡夫虽然没有儿子,但他的兄弟有。
祖姥姥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子,亡夫家的财产早晚要被他的兄弟们吞了去。
如果祖姥姥的娘家没权没势,那她也只能认命。但姬家那时候虽没有富甲一方,到底也是高门大户,正好那时传来母亲生病的消息,她便借口回去照顾母亲,简单收拾一下回了娘家。
因为害怕夫家反悔阻挠,她趁着夜色坐娘家派来接她的小轿离开。
回家之后,不知道她是怎么与家人商谈的,总之几个月后,姬家给她夫家那边传回消息,说她染上风寒过身了。
至于小女儿,反正也上不了族谱,现在母父“双亡”,爹那边也没人关心她的死活,便就这么留在了姬家。
又过了几个月,汝城忽然出现了一个“悬丝神医”。
神医的摊子支在姬家的中药铺子“瑞安堂”外,每日晌午才开,申时刚过便准点收摊。
其独门绝技是悬丝诊脉,从来不触碰病患的手腕,却能精准判断出病情,且药到病除。
神医的身份更是神秘。
常着一身全黑素衣,头戴宽沿笠帽,帽子边缘垂下一圈长度落在胸前的厚纱。
双手放在桌下,仅凭一根丝线问诊。诊完后,也不直接与病患沟通,而是将病情、药方写在纸上,交给身旁的侍从去瑞安堂抓药。
不见人脸,不听人声,雌雄莫辨。
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有说此人是官府的通缉犯,因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有人说这是姬家的私生子,不被主母接纳只好行医赚钱……
但不管大家怎么说,神医的名声越来越大,瑞安堂的收入也日渐增长。
祖姥姥也不必再在家里看他人脸色,反而被视作摇钱树,连女儿也得到了更好的照顾,每天有鱼肉蛋奶,四岁的时候还给她请了开蒙的老师。
再后来,赶上战乱,时局大洗牌,姬家的男丁死的死,散的散,等一切稳定下来之后,竟然只剩下祖姥姥这一支。
于是祖姥姥带着女儿重新把姬家支撑起来。
……
姬家开始逐渐由女儿撑起家族,招的夫婿也都是入赘而来。
间或遇上心思不纯,想要吃绝户,吞下姬家家产的,也都被姐妹齐心赶了出去。
在姬家的深宅大院里,姬家的女人就是姬家的神。
姬家富庶,自然惹来旁人觊觎,几次血泪教训后,女儿们开始一代又一代习武、培养女侍。当初带着赵锦瑟学格斗的,也是姬瑞璘的女侍。
而最初祖姥姥研制的假孕药,也一代代流传下来,随着医学的进步,不断改进。
最开始,只是姬家人使用。
她们假装怀孕,再从别处抱养漂亮男婴“镇宅”,再倾心培养亲生女儿。
儿子长大后,可用来与其它豪门大家联姻,壮大势力,姬家自己的大权却始终握在姬家女手里。
但女子当时不许抛头露面,于是有位“胆大妄为”的祖姥姥,决定女扮男装科考谋官。
据说此祖姥姥长相俊朗,稍加修饰,与男子无异。从小便酷爱作男子打扮,其母也并未阻拦,任由她习武读书,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童生。
后又通过乡试、会试,最终在殿试被点了探花郎。
探花宴上,祖姥姥被公主看中,做了驸马。婚后二人琴瑟和鸣,公主体恤驸马,还把公主府修建在姬宅邻街,传为一段佳话。
佳话的唯一遗憾是,两人婚后多年一直无所出。
直到祖姥姥的妹妹怀孕回家探亲,没过多久,传来公主有孕的消息。
皇帝大喜,命宫中太医每月前往公主府诊视,确保皇儿无虞。
数月后,驸马的妹妹不小心“滑胎”,公主听闻此消息也颇为伤心,早产下一个白胖的大闺女。
自此,豪门女人中流传起了“姬家送子”的传说:只要在瑞安堂吃斋念佛三日,便能顺利诞下孩子。
瑞安堂皆为女眷,不必担心被偷梁换柱。
唯一的“隐忧”是,她们大多会生下女儿。
从这位做了驸马的传奇祖姥姥开始,姬家的地位一路攀升,姬家也始终由女人掌舵。
假孕药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自由”,它赋予了姬家女人不必再被生育或者不生育、选择自己人生如何发展的自由。
到了民国,原本“男尊女卑”的观念被战争打碎,姬家女人不再需要儿子或男子的身份来掩护,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那时她们自己对假孕药的需求已经不那么大了,但仍有女人需要这样的药物。
所以姬家人对“自由”的研究也始终没有停止……
直到木兰被靳毕设计,才想起这件当初她在姬木兰的笔记里看到的药物。
“自由”就存放在瑞安医院的保险柜里,姬木兰的权限就可以打开。
她找来唐尧,对药物进行了分析和研究,决定打一个时间差,即在做b超之前,只能通过血液中的hcG数值来判断是否怀孕时,使数值飙升。
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答应楼辉云,愿意去欣荣妇产医院做b超的原因。
康复她不会选择。
但如果在瑞安做,靳毕心存疑虑,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给她下套,防不胜防。
现在,一切如她所愿,稳步推进。
靳毕相信她怀孕,楼辉云看到了她的诚意,她能在康复自由出入、窥探布置,甚至还见到了机密的病毒实验室。
木兰抬头去看姬瑞璘,她本以为对方脸上会露出欣慰与赞许。
可姬瑞璘皱着眉头,满脸忧虑与不安,捏着木兰手腕的那只手不断用力,几乎将她的手骨捏碎。
“啊,疼……”
姬瑞璘对木兰的挣扎置若罔闻,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木兰,眼睛似要喷火,双手再次使劲,暴喝道:“你不是我女儿!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假扮成她!又到底想从姬家得到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