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焦土之上。曾经象征龙族无上威严的盘龙柱残骸,此刻成了这场决定洪荒命运会议的**背景幕布**。空气中混杂着海水的腥咸、盐碱的苦涩、血腥的浓烈、北冥的极寒、地脉的土腥、妖族的野性…种种气息如同无形的战场,碰撞、交织,映衬着场中各方势力间那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残存的龙族战士,大多带着被饕餮胃液腐蚀的伤痕,沉默地立于浑浊的海水边缘,眼神悲愤,望着祖龙那断角的巨大龙首,如同望着最后的灯塔。凤族精锐则聚集在几根倾斜的断柱周围,翎羽黯淡,断翅者倚柱而立,仅存的右翼微微收拢,警惕地扫视着其他势力,尤其是那些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北冥巨兽阴影。麒麟族最为惨淡,仅存的几位长老伤痕累累,搀扶着气息奄奄、断角处凶暴法则依旧侵蚀不休的祖麒麟,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全靠意志支撑,那双承载着大地痛苦的眼眸半睁半闭,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牵动着麒麟族战士紧绷的神经。
鲲鹏悬于半空,遮天蔽日的幽蓝冰晶巨翼收敛着,却依旧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它庞大的阴影覆盖了大片焦土,下方是它带来的北冥海族:玄冰巨鲸半浮于浑浊海水,喷吐着寒雾;霜寒蛟龙盘踞在盐碱地上,鳞片与冰晶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深渊冰螭的复眼在阴影中闪烁着冰冷的幽光。它们的存在,如同在燃烧的废墟中投入了一座移动的冰山,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带来了刺骨的疏离与压迫感。
镇元子与红云驾着祥云,落在一处相对平整的焦岩之上。镇元子面容沉静,地书化作一道澹黄色光晕在他周身流转,隔绝着外界混乱的气息。他身后的地仙一脉,大多气息平和,带着草木清气,与这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红云老祖则显得忧心忡忡,眉宇间尽是焦虑。他带来的散修群体,三教九流,气息驳杂,眼神中既有对凶兽的恐惧,也有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伏羲与女娲立于风栖山一脉的前方。伏羲手托先天八卦盘,古朴的盘面上符文流转不息,他神色凝重,目光深邃,仿佛在不断推演着天地气机。女娲人身蛇尾,风华绝代,红绣球在她纤纤玉手间悬浮,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生命气息。他们身后,是一些草木精怪、化形而出,数量虽不多,却自有一股生机勃勃的灵韵。
祖龙巨大的龙首高昂,断角处的剧痛让他龙睛中的血丝更加狰狞。他环视这汇聚了洪荒最后抵抗力量的、成分复杂而脆弱的“联盟”,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焦土,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嘈杂:
“诸位!能应血仇之召而来,便是洪荒最后一丝气运未绝!” 他的目光扫过鲲鹏冰冷的巨眼、镇元子沉静的面容、伏羲推演的八卦、女娲手中的红绣球,最后落在气息奄奄的祖麒麟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凶兽势大,非一族一力可敌!今日聚此,唯有一事——议定破凶之策!有何良策,尽可直言!”
短暂的沉默。各方势力代表彼此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试探与权衡。
“哼!” 一声冰冷的哼鸣,如同冰川断裂,来自悬空的鲲鹏。它那冰蓝色的巨眼俯视着下方众生,声音带着北冥特有的寒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良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如同薄冰!饕餮吞噬四海,混沌搅乱九天,梼杌踏碎圣山!其力已近魔神!吾观尔等,残兵败将,气息衰败,纵有万般妙计,又有何力可施?” 它巨大的冰晶利爪微微开合,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出细微的裂痕,“依吾之见,当集结所有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寻其主力,正面击溃!拖得越久,凶兽吞噬洪荒本源愈多,其力愈强,吾等生机愈渺茫!此乃唯一生路——**强攻斩首**!”
鲲鹏的话如同冰锥,刺入许多人的心底。强攻斩首?谈何容易!四大凶兽任何一个,都拥有近乎毁灭一族的恐怖力量!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龙族战士想起饕餮吞噬万水的恐怖胃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凤族精锐想起混沌天涡中迷失自毁的惨状,残翼微微颤抖;麒麟长老们看着濒死的祖麒麟和圣山崩塌的记忆,更是面如死灰。
“鲲鹏道友此言,未免过于…刚猛了。” 镇元子平和的声音响起,如同温润的玉石,抚平了一些躁动。他向前一步,地书的光晕微微扩散,将周围混乱的气息稍稍安抚。“凶兽之力,确已通天。然其并非毫无弱点。贫道观其肆虐,皆依仗本源法则:饕餮吞噬、混沌迷惑、梼杌凶暴、穷奇挑拨。此等力量虽强,却似无根之萍,需源源不断汲取洪荒煞气与混沌残念方能维系。”
他目光转向伏羲,带着一丝探询与郑重:“伏羲道友执掌先天八卦,推演天机,洞悉万物根本。不知可曾推演出,能否寻其力量根源,断其‘根’,绝其‘源’?若能釜底抽薪,凶兽之力必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其势自衰!此乃**寻根断源**之策。虽非正面强攻那般痛快,却可避其锋芒,攻其要害,或可收奇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伏羲身上。这位以推演之道闻名洪荒的大能,此刻眉头紧锁,手指在先天八卦盘上急速点划,古朴的盘面光芒流转,符文跳跃变幻,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推演此等涉及凶兽本源的天机,对他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更可能引动冥冥中凶兽本源的恐怖反噬!
“咳…” 一声虚弱的咳嗽打破了紧张的寂静。竟是祖麒麟!在两位长老的搀扶下,他巨大的头颅艰难抬起,断角处凶暴法则的侵蚀让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大地般厚重的坚持:“强攻…力有未逮…断源…飘渺难寻…吾麒麟一族…世镇地脉…深知…大地承载万物…亦为…最后屏障…”
他巨大的前蹄,艰难地、沉重地踏在龟裂的盐碱地上,仿佛要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凶兽肆虐…大地崩裂…非仅…表象…实乃…洪荒本源…在哀鸣!当务之急…非只破敌…更需…**固守本源**!以吾等残存之力…构建防线…护持…尚存地脉节点…庇护…残存生灵…恢复…大地元气…以图…持久!唯有根基稳固…方有…反击之力!此乃…**固本守御**之基!”
祖麒麟的话,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一个经历过家园崩毁的幸存者心上。是啊,凶兽的破坏不仅仅是杀戮,更在撕裂洪荒的根基!失去了承载万物的大地,再强的力量也终将化为虚无!固守本源,庇护残存,恢复元气…这看似保守的策略,却蕴含着最朴素的生存智慧。
“固守?呵呵呵…” 一声不合时宜的、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笑声响起。只见红云老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近乎不合时宜的乐观笑容,“诸位道友,打打杀杀,固守防御,听着都累!凶兽再凶,也是生灵嘛!说不定…说不定它们只是饿了?或者…迷路了?被混沌魔神残念控制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咱们试试能不能跟它们…谈谈?讲讲道理?用善意感化?或者…我这里还有点安神散魄的好东西,让它们睡一觉,消消气?**怀柔感化**…岂不更好?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呀!”
红云的话音刚落,整个焦土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鲲鹏那冰蓝色的巨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看傻子般的荒谬与冰冷嘲讽。
镇元子无奈地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伏羲的推演都被这离谱的提议打断了一瞬,嘴角微微抽搐。
女娲绝美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丝错愕。
连气息奄奄的祖麒麟都似乎被噎得喘不上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龙族、凤族、麒麟族的战士们,更是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红云老祖。跟饕餮讲道理?感化梼杌?让穷奇消消气?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凶兽的凶残与毁灭本能,早已刻入它们的法则本源,岂是言语和所谓的“善意”能动摇?
祖龙巨大的龙睛扫过全场,将鲲鹏的刚猛、镇元子的谋算、祖麒麟的坚守、伏羲的推演、乃至红云那荒谬的“怀柔”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各方眼中的疑虑、恐惧、决绝以及那深藏的不甘。最终,他的目光在鲲鹏、镇元子和祖麒麟身上停留最久。
“强攻斩首,气魄无双,然需万全之机与雷霆之力!” 祖龙的声音斩钉截铁,“寻根断源,直指要害,乃破局关键,然需洞悉天机,寻其破绽!” 他巨大的龙首转向气息衰败却意志坚韧的祖麒麟,“固本守御,乃生存之基,无此根基,一切皆为虚妄!”
他巨大的龙爪猛然拍击在身下的焦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吸引了所有目光:“故,吾等破凶之策,当三管齐下,缺一不可!”
“守!”祖龙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以祖麒麟为首,联合镇元子道友之地书伟力,汇聚所有精擅土行、木行、水行之同道!以残存地脉节点为基,布设**戊土擎天大阵**!护持残存生灵栖息之地,修复大地创伤,隔绝凶兽煞气侵蚀!此乃吾等存续之根本!守不住,一切皆休!”
祖麒麟在长老搀扶下,艰难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断角处金光微闪,似在回应。镇元子也微微颔首,地书光芒流转,显露出守护之意。
“攻!”祖龙的目光如电,射向悬空的鲲鹏与推演的伏羲,“由鲲鹏道友统御攻坚之力!然非盲目强攻!需待伏羲道友以先天八卦,推演出凶兽本源弱点与力量流转之破绽!锁定其要害,集中妖族、北冥、龙族、凤族及所有擅攻伐之道友之全力,行**雷霆斩首**之举!务求一击必杀,或重创其本源!”
鲲鹏冰蓝色的巨眼中闪过一丝认可的战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寒意的唳鸣。伏羲深吸一口气,指间八卦盘光芒更盛,推演的速度再次加快,显然已将全部心神投入这决定性的推演之中。
“谋!” 祖龙最后将目光投向女娲,以及她身旁的红云老祖,声音带着一丝深意,“穷奇狡诈,挑拨离间,乃心腹大患!需以智破之!女娲道友执掌造化,红云道友福缘深厚、擅结善缘。当由二位牵头,联合精擅幻化、心念、因果之道友,组建惑心谋局!或反其道而行,利用其挑拨之性设下陷阱;或以造化之力抚平被其蛊惑生灵之戾气;或以善缘福运,瓦解其散布之恶念!分化其势,乱其心智,断其爪牙!”
女娲螓首微点,红绣球在她掌心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红云老祖虽然对“惑心谋局”这种复杂操作有点懵懂,但听到“福缘”、“善缘”几个字,立刻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天真模样。
祖龙巨大的身躯昂立,断角虽痛,龙威犹在,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东海之滨的焦土之上,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
“守!护存续之基!攻!击破灭之源!谋!乱奸邪之心!三策并行,方有胜机!此乃吾等——洪荒抗凶同盟之基策!”
焦土之上,各方势力代表眼中最后一丝犹疑,在祖龙这清晰而有力的方略下,终于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所取代。尽管前路依旧荆棘密布,血海滔天,但至少,他们手中,有了一把可以劈开黑暗的、名为“齐心”的利刃!而在这希望之光的边缘,无人察觉的角落,一丝极其隐晦、带着贪婪与毁灭气息的魔念,如同最细微的血色游丝,悄然从幽冥血海的方向弥漫而来,无声地渗入这片刚刚凝聚起微弱意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