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球体,终于停止了膨胀。如同一个饱食了毁灭的恐怖胃囊,在混沌虚空中缓缓收缩、坍陷。所过之处,留下的并非破碎的混沌,而是一片彻底、纯粹、令人神魂冻结的…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空间涟漪,没有时间流逝,甚至连“存在”的概念都被抹除殆尽。这是弑神枪灭世法则与三位混元金仙自爆元神碰撞后,诞生的最终寂灭之域——一片法则的真空,万物的坟场。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方被彻底重塑的混沌。
在那片虚无的核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光,艰难地刺破了永恒的黑暗,如同混沌初开时诞生的第一缕光。
是鸿钧!
他并未被彻底湮灭。造化玉牒残片悬浮在他几乎透明的头顶,清光垂落如瀑,艰难地抵御着周围残余的、足以消融圣体的寂灭余波。玉牒之上,那些玄奥的裂痕更深了,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但其核心处,属于天道的秩序烙印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正是这天道本源之力,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一丝真灵不灭。
然而,护持的代价,惨烈到无法言喻。
鸿钧的道体,近乎虚幻透明,布满了蛛网般细密、深可见骨的淡金色裂痕,仿佛一件被狠狠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琉璃器皿。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周身裂痕明灭闪烁,带来道基寸寸崩裂的剧痛。淡金色的道血,不断从裂痕中渗出,还未滴落,便被周遭的寂灭余波蒸发成丝丝缕缕的金色雾气。他眉心那道因初涉合道而生的淡金道纹,此刻已蔓延至整个额头,如同即将彻底碎裂的瓷器。他勉强站立着,身形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咔咔”声。那双曾洞穿天道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痛楚与…沉重的悲凉。
他目光所及,唯有寂灭的虚无。
罗睺,连同他那残破的十二品灭世黑莲,已然彻底消失。没有残魂,没有碎片,没有一丝一毫曾经存在的痕迹。那自爆核心的灭世伟力,连同三位混元金仙自爆元神的对冲湮灭,已将他存在的烙印从根源上彻底抹除。这位掀起道魔之争、欲以杀戮终结洪荒的魔祖,最终以自身为祭品,化作了这混沌中一片永恒的虚无坟场。弑神枪?那柄引爆一切的灭世凶兵,早已在最初的爆炸中化为最基本的法则粒子,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这无边寂灭作为其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阴阳老祖、五行老祖、乾坤老祖…他们的身影,他们的元神,他们不屈的意志与最后决绝的咆哮,亦如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在那湮灭一切的黑暗洪流之中。没有轮回的可能,没有真灵的残留。魂飞魄散,真灵泯灭,彻底归于混沌。唯有那寂灭虚无中,偶尔闪过的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阴阳逆乱白光、五行归墟混沌、玄黄镇元厚重…如同三位道友留在天地间最后、最悲壮的挽歌,证明他们曾存在过,曾为守护这方天地燃尽了自身的一切。
悲怆,如同冰冷的混沌寒流,淹没了鸿钧重创的神魂。
然而,身系洪荒存续的重任,容不得他沉溺于悲伤。他强忍着道体崩裂的剧痛与元神撕裂的虚弱,目光艰难地扫过这片被寂灭洗礼过的战场。
四道黯淡的凶戾光华,在虚无的边缘沉浮不定,如同四颗蒙尘的灾星——正是那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失去了罗睺的魔念驱使,又被鸿钧的天道之力与三位老祖自爆的冲击强行镇压,四剑凶威大减,剑身光华黯淡,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与污秽煞气侵蚀的斑驳痕迹,发出低沉的、不甘的嗡鸣。它们虽未被彻底摧毁,却也如蒙尘的凶器,暂时蛰伏。
鸿钧抬手,那只布满裂痕、流淌着淡金道血的手掌,引动残存的天道伟力,朝着四剑遥遥一抓!
“天道封禁!镇!”
无形的法则锁链自虚无中生出,带着天道的秩序烙印,无视四剑微弱的反抗,瞬间缠绕而上,将其凶戾之气强行封镇!四剑哀鸣一声,光华彻底内敛,化作四道黯淡的流光,被鸿钧收入袖中乾坤。剑身蒙尘,凶威暂敛,但这四柄蕴含灭世之力的凶器,注定将成为未来洪荒的巨大隐患。
目光再转。
在更远一些、相对未被核心寂灭彻底波及的混沌边缘,两件黯淡的宝物静静悬浮。
一件是残破的太极图。图卷黯淡无光,中心那道被诛仙剑斩断的“太极弦”彻底崩碎,只留下一个狰狞的法则空洞,阴阳二气紊乱散逸,如同被撕碎的双鱼,再也无法形成完美的循环。图卷边缘焦黑卷曲,布满了污秽煞气侵蚀的痕迹,灵性大损。它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哀悼主人的逝去。
另一件是盘古幡。玄色的幡面破败不堪,戮仙剑留下的灰白蚀痕如同丑陋的疮疤,几乎贯穿幡面。幡尖崩裂了一角,曾经吞吐混沌、破灭万法的无上锋芒荡然无存。整个幡杆布满裂纹,萦绕着五行老祖自爆元神后残留的、狂暴而悲怆的归墟气息。
鸿钧眼中悲色更浓。他再次抬手,以残存的天道之力,小心翼翼地将这两件饱经摧残、灵性蒙尘的至宝收回。太极图与盘古幡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承载着两位道友最后的不甘与守护的重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战场最边缘,一片相对稳定的混沌乱流之中。
那里,悬浮着一尊布满蛛网般裂痕、甚至缺失了小半鼎壁、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残破小鼎。正是乾坤鼎!鼎身暗淡无光,曾经镇压地水火风的玄黄母气早已耗尽,只留下龟裂的鼎壁和那个被灭世黑莲魔气反噬贯穿的孔洞。鼎内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丝毫灵性波动,仿佛只是一块冰冷的、造型奇特的顽铁。它静静地漂浮着,如同乾坤老祖那早已消散的残魂,无声诉说着镇元之道的悲壮终局。
鸿钧沉默地将其也收了起来。入手沉重冰冷,再无半分昔日先天至宝的温润与威能。鼎在,人已永逝。
做完这一切,鸿钧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道血!血雾在寂灭的虚空中迅速蒸发。他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要栽倒,全靠头顶那光芒愈发黯淡、裂痕更深的造化玉牒残片垂落的清光勉强稳住。
他强提最后一口道元,目光扫视这片被彻底打烂的混沌战场,尤其是那灭世黑莲最后消失的核心区域。
没有!
那朵曾统御万魔、作为诛仙阵眼的十二品灭世黑莲,连同罗睺的魔躯一样,彻底消失无踪!并非崩碎,而是如同被那终极的寂灭彻底“抹除”,没有留下任何残片或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件伴随罗睺掀起魔劫的灭世魔莲,其最终去向,成了一个笼罩在寂灭虚无之上的巨大谜团。
鸿钧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仿佛要将这惨烈的道魔终局烙印在神魂深处。他不再停留,也无暇细究黑莲去向。重伤之躯,道基濒临崩溃,收取的诛仙四剑凶煞未除,太极图、盘古幡、乾坤鼎尽皆蒙尘重创…洪荒的未来,还压在他这具残破的道体之上。
他最后望了一眼阴阳、五行、乾坤三位道友彻底消散的方位,眼中沉重的悲怆最终化为一种磐石般的坚毅。随即,他催动造化玉牒残片仅存的清光,包裹住自身与收取的诸般重宝,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朝着远离这片混沌坟场的洪荒天地,踉跄而去。背影萧索,却带着不容倒下的沉重使命。
道魔之争,终以魔祖陨灭、道盟三祖魂飞魄散、鸿钧道祖重创收取遗宝的惨烈结局,落下了染血的帷幕。而洪荒天地的格局,也因这旷世之战,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