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浔见状,右手捏与愿印,左手上翻,如波浪般倾身一摊,形如洒水,周身手臂也纷纷动作,将长枪次第抛射而出,在空中连成一条直线。
李魁生恐伤了坐骑,没有半点避让,迎面而上,一对板斧运如红绿鬼火,将飞来骑枪接连劈碎,只是骑枪上似乎有种奇特共振,越劈越重,到最后只觉得浑身骨骼都阵痛不止。
李魁不知道,此招名为“天人洒水”,乃“天应”合于“洒水观音”,取争斗如洪水,放下即浅处之意,若方才李魁拼着收回蓄力回身退避,便丝毫不会有事,若不能知难而退,便要迎江河倒灌之力。
“这狗贼用的是谁家的功夫,怎生像龙象庵的路数,可那是处姑子庙啊!”
李魁心下吃惊,知道不能再拖,借着最后一杆骑枪的冲力,身形一动脱离坐骑,顺脚将得胜环上的盾牌踢向鲁浔,随后炸身而起,一跃二丈,两柄板斧抱与胸前,如两面铁盾护住身形,夹着红烟绿火,凭空滚动起来,冲向鲁浔。
鲁浔右手一竖,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将周身烟尘聚于面前,而后一个震掌,便有六层烟尘布与身前,散而不虚,犹如六道丝绸摇曳,随后连挥六道掌力,每过一层烟尘掌力便多出一道,轮廓便大上一圈,过了最后一层后,足有三十六道车轮大小的掌力,铺天盖地朝李魁打去。
此招为“六时居士”,取“居士应”合于“六时观音”,乃佛法戒律训诫之意,若受招者幡然悔悟束手就擒,三十六道掌力便会拿住其三十六处大穴,若无独门手法开解,数十天都动弹不得,却不受半点伤害。
若受招者冥顽不灵,则三十六道掌力每中一掌便要打死一处大穴,中招者如清风拂体、无任何痛苦,待到时辰一到血气冲穴,登时武功尽废。
且此招内藏滚动翻倒之力,任你如何突击递进都难以会如六时常转一般将你滚滚包围,脱出不得。
李魁在空中无处借力,不住勉力招架,眼看就要中招。
鲁浔也振奋精神,接连出掌准备毕功一役。这时层层掌力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一道黑影夹着闷雷之音电射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鲁浔抵挡不及只能后退避让,低头一看,原来是李魁头上的牛角头盔。
高手过招只在一瞬至今,鲁浔只是稍一走神,李魁便抓住机会一个炸身冲出掌圈,身体翻滚之下如激流中的巨石,蓄满力道的双斧裹着红烟绿火兜头砍下!
“狗贼!姑子庙的功夫,没了凭借用不顺了吧!”
江湖掌故的作用于此刻凸显,李魁窥见鲁浔武功路数,知道龙象庵一脉的武学用起来变化万千、威力惊人,但由于是女尼功夫,筋骨柔弱又有男女之别,为扬长避短,便要借助烟尘、沙土、水雾、绸布之类的介质营造放长击远优势,但成也萧何败萧何,若离开了介质,功夫的威力便要大大消减。
两杆板斧之后的李魁披头散发,眼中全是残忍快意。可即将中招的鲁浔却面色冷静。
他只是周身一抖,外套便兜于半空,化作半面圆盾迎向双斧,柔韧布料此刻却如铁线编制,愣是在空中与李魁双斧僵持片刻,将其力道尽数化解才骤然炸开。
这时李魁耳边传来一声诡异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威刚蓄力冲锋时腿部肌肉挤压的声音放大了千百倍。
只见鲁浔借着衣服碎片的遮挡,身形犹如一条硕大蟒蛇盘俯在地,身形扭曲成人类无法做到的身形,肌肉骨骼劈啪作响,随后猛然炸起,身如蛇立,于方寸间崩拳猛打。
此招名曰“篮中蟒神”,乃“莫呼洛迦应”合与“鱼篮观音”,使用时身有莫呼洛迦大力。莫呼洛迦,天龙八部之大蟒蛇神也!
这一拳专门用作敌人靠近时短兵搏杀之用,若敌人退去,则可凭借精密内功将力道卸于虚空,自身不受半点力道;若对方不退,这一拳足可崩岩碎铁,只是一拳过后用者上半身筋骨力尽,只能逃跑避战。
“轰!”
李魁未能反应过来,这一拳猛的凿在李魁身上,毫无阻碍的打破了李魁的护体真气,印在厚重铠甲之上,炸的甲片四射,两把板斧都被气流崩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看似漫长的描述,其实不过几个动作,周围骑兵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到主将疑败,惊怒之间慌忙拿起武器冲向鲁浔。
鲁浔黑布下的面孔一皱,有些懊恼自己情绪上头下手太狠。
就在鲁浔分神之际,眼前烟尘之中突然伸出两条干手,一把扣住鲁浔双臂,如同两条铁链将其牢牢锁住。
烟尘散去,只见李魁一颗丑首下是一具身体已然缩成孩童大小,层层肥肉如同铠甲,将要害裹住,一个紫青拳印赫然其上。
原来李魁这莽撞巨汉,却选了锁骨藏身的横练法门,方才将自己肉身缩成一团依仗铠甲与横练肥肉错招卸力,于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
“可算逮到你了,狗贼!”
李魁身躯如同吹气一般迅速膨胀,摇晃了两下脖子,丑脸扯出一个凶恶笑容,脑门迎顶鼓起,血气密布,远远望去如红毛雄狮。
鲁浔只见他张开血盆大口,暴喝一声。
“摇地凶貔!”
而后夹着漫天血火,一头撞了过来!
好个李魁,好个血人熊!
鲁浔情知此人明明能抽身避开,却为了抓住胜机不惜以伤换命,大周枢营校尉当真实至名归,纵然性情卑劣却不失武人本色!激的他也热血上涌。
也好,暴露什么都是暴露,这样也无不可!
想到这鲁浔也大喝一声,脖子猛然后拉,颈背拉伸如蛇,脑门浮上金气,皮肤化作老铜之色,迎着李魁的脑袋撞了过去。
“轰!”
二人头颅碰到一起,恍如撞城锤遇上了大铜钟,炸出一声轰然巨响!如此要害互碰,任你再英雄好汉也拉扯不住,双手无力脱开,一个摇头晃脑、一个里倒歪斜,看起来都受创不轻。
李魁毕竟有秘法加持,又是进攻一方,比鲁浔这被动应对的要好出不少,率先清醒过来,眼中惊疑不定。
“拿龙形、练金身,刚柔如意,龙王功?你是海门宗的人!”
“胡说!你们都死啦!给我射死这群丘八!”
鲁浔的横练功夫远超李魁,方才只是装作不敌而已,这时终于听到想听的话,面上一喜,口中却故作慌乱,招呼了一声就狼狈而逃。
李魁见此并未兴奋,脸色反而阴沉了几分。
身旁亲兵见主帅受伤,连忙冲了将李魁护到身后,一名类似亲卫头领的人将罩袍披在李魁身上。
“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受了点小伤,这海门宗的家生奴还真了不得,打哪偷了龙象庵的把式?”
“大人,前有强敌,我等是否撤退?”
李魁听了丑脸一横,阴沉眼神吓得亲卫头领低下头去。
“海门宗的家生奴净是些出身卑微、天资极高的郑家赘婿,受郑氏传授绝学,大都对海门宗忠心耿耿,可因为姻亲关系在,也极受重视,算是半个郑家人,只是旁人瞧不起才叫家生奴罢了!
方才我打伤了他,他回去必定要告我等黑状,若是如此退去,则更显得心虚!
此人体气练成,放在江湖也是一方高手,能随意驱使他,必是海门郑氏宗家嫡子,如今,我等须将此事办成铁案,最好能将这家生奴抓了,否则咱们有理说不清!全军听令,只擒不杀,追!”
想到这里,李魁顾不得着甲,跨上野猪带兵追了上去。
可追着追着却发现,这一路上到处是陷坑路障,野猪腿短身矮、身材笨重,掉到陷阱里自己根本爬不上来,还总是砸伤背上的骑士。
“他奶奶的,江湖莽夫不练功夫练上兵法了!”
李魁气的脸庞更红,随后下达了一个残忍的命令。
“辅兵下马步行,一线推进,将陷坑都排掉!不要管拒马,等陷坑排完,前军给我一路撞过去!”
军令如山,纵使再不情愿辅兵也得照办,幸好鲁浔等人时间紧急,陷坑中未布下竹枪,否则这些炮灰生死难料。
辅兵排障之时,亲兵首领在旁劝阻。
“大人,咱们这些坐骑来之不易,若折损在这,不好交代啊!”
李魁听了脸色阴狠。
“折损?那就让鲁浔给我抓!他奶奶的,要不是来赴他的宴,老子岂会受伤?坏了老子的好事,他要是找补不了,老子就屠了他的村子!”
听到屠村之话,一干骑士立刻呼吸粗重,脸上露出残忍兴奋的神色,开始不住催促辅兵排障,甚至毫不顾忌的一个冲锋连辅兵带路障一起撞飞,李魁不但不阻挡,反而还跟着一起哈哈大笑,一时之间河谷里哀嚎和狞笑四起。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鲁浔鹰目一收,脸上不再有丝毫仁慈。
“李魁,你已有取死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