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巅,死寂如墓。万颅坑洞底部的几点幽绿磷火,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悬浮在坑洞上方的玉蝉棺椁。棺椁表面蒙尘,曾经流淌不息的《永劫》戏文彻底黯淡,凝固如干涸的血痂。蚀道净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被亵渎的余烬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接引使僵立原地,猩红道袍无风自动,袍角垂落,浸入脚下那滩由他体内渗出的、粘稠暗金色的“血液”中。血液散发着浓烈的金属锈蚀与法则崩坏的气息,如同融化的青铜混入了腐烂的星辰。兜帽的阴影深重,掩盖了他的面容,唯有那两点幽光,死死钉在沉寂的棺椁上,光芒明灭不定,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腐朽**的茫然。
他维持着双臂下压的姿势,那曾操控蚀道净火、引动万颅怨气的枯槁手臂,此刻皮肤下的青铜血管已大半崩裂、干涸,如同被烧焦的藤蔓,无力地虬结在灰败的皮肤上。指尖微微颤抖,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从崩裂的血管断口处渗出新的暗金色液珠,滴落,融入脚下的血洼。
“污…秽…”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两块锈铁在摩擦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艰难挤出。这声音失去了非男非女的恒定,只剩下纯粹的枯槁与…**难以置信的虚弱**。
棺内。绝对的死寂被更深层的暗流取代。
婴儿悬浮在翻滚的混沌能量洪流中。囟门处的玉蝉,振翅彻底停滞,晶莹的翼膜蒙上了一层灰翳,如同被尘封的古玉。他小巧的嘴角,那抹新生的、带着污秽邪异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然而,在那双紧闭的眼皮之下,意识的核心战场,正进行着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厮杀!
婴儿意识的核心——那片由冰冷《永劫》戏文构筑的宇宙坟场,此刻已面目全非!核心壁垒上那道被诅咒撕裂的裂痕,如同大地上狰狞的峡谷。峡谷深处,那枚来自湘江黑色旋涡的**暗红原点**(秽种),已膨胀至拳头大小!
它不再是一个点,而是一团疯狂搏动、形态不断扭曲的**暗红肉瘤**!肉瘤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不断开合的孔洞,如同亿万张贪婪的微型口器!孔洞深处,喷吐着粘稠如墨、散发恶臭的**灭法秽气**!
这秽气,糅合了苏婉儿的诅咒怨毒、血蚕娘子的不甘执念、老鲤头与痋母的疯狂尸毒、佛魔的狂暴戾气,以及被其强行吞噬的万颅残渣怨念,形成了一种专门针对“道”与“法”的终极污染源!它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洪流,从裂痕峡谷中汹涌喷出,疯狂侵蚀、污染着周围冰冷的《永劫》戏文!
嗤嗤嗤——!
被秽气沾染的戏文符号,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如同被强酸腐蚀的金属!符号的结构被扭曲、分解,内部蕴含的终焉法则被强行注入污秽的混乱意志!原本代表“万物归寂”的冰冷秩序,被强行扭曲为“万法崩坏”、“万道沉沦”的亵渎图景!
秽气肉瘤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微小、却疯狂旋转的暗红旋涡。旋涡中心,仿佛有无数痛苦、扭曲、癫狂的面孔在哀嚎、在融合、在相互吞噬!那是构成秽种的所有意念烙印,在灭法秽气的熔炉中,被强行锻造成一个只为“毁棺灭道”而存在的、混沌而恐怖的**集体意志**!
这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驱动着秽气洪流,如同贪婪的癌变组织,疯狂地向坟场更深处蔓延!它所过之处,《永劫》戏文构筑的冰冷秩序土崩瓦解,化为一片片被污秽浸透、散发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法则废墟**!
在秽气洪流肆虐的法则废墟边缘,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的**混沌光斑**,如同风暴中的礁石,顽强地存在着。这正是纪辰残魂、月老情丝、苏婉儿呼唤淬炼而成的**异种蛊核**(痛苦之根)。
此刻,这蛊核收缩到了极致,只有芥子大小,色泽混沌深邃,仿佛浓缩了宇宙间所有的痛苦与隐忍。它表面不再有痛苦面孔,亦无根须张扬,而是彻底内敛,形成一层坚不可摧、隔绝内外、不断自我旋转的**混沌旋涡护壁**。
秽气洪流并非没有试图吞噬它。但那些粘稠的、蕴含崩坏意志的灭法秽气,在触及蛊核外围的混沌漩涡护壁时,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斥力场!秽气被强行扭曲、偏转,甚至被漩涡护壁的边缘撕扯、剥离出最精纯的“痛苦”与“怨毒”能量,悄无声息地吸入漩涡核心,成为蛊核维持自身、甚至缓慢壮大的养料!
蛊核内部,纪辰那缕被淬炼到极致的逆命意志,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绝对的沉寂中高速运转:
它疯狂地分析着灭法秽气的构成,解析其污染、崩坏法则的运作原理,寻找其核心意志的弱点与运行逻辑。
它像最精密的过滤器,从汹涌的秽气洪流中,精准地剥离、窃取那些对自身有益的成分——尤其是源自苏婉儿诅咒中,那最纯粹、最本源的悲伤与不甘——用以滋养自身,同时削弱秽气的纯粹性。
它更深地潜伏在婴儿蚀天者躯壳的底层结构里,那些早已完美烙印的“痛苦”、“悔恨”、“情孽”法则丝线,此刻成了它最佳的伪装和保护色。它在等待,等待秽气与《永劫》本源两败俱伤的那一刻!等待那个能一举颠覆宿命、撕裂这具囚笼的…**致命时机**!
婴儿胸口,代表蛊核的混沌光斑,在污秽的秽气洪流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它如同深渊中的一颗黑钻,吸收着黑暗,只为在某个瞬间,爆发出刺破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