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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云城的雨季似乎永无止境,雨水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渗入城市的每一道缝隙。“老陈记”的油腻空气里,除了红油的辛辣和潮湿的霉味,悄然混入了一丝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紧绷感。

陆尘依旧沉默地劳作。额角的伤疤像一道狰狞的烙印,手臂的夹板换成了更轻便的固定带,但动作依然带着失忆后的迟滞。然而,苏清雪却无法再将他视为那个“空白的傻子”。自从那晚水珠诡异停滞、总闸被精准拨动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警觉就盘踞在她心头。她像一只惊弓之鸟,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陆尘,试图从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短暂的失神中,捕捉到那非人力量的蛛丝马迹。

她开始害怕。不仅仅是对那未知力量的恐惧,更是一种深切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危机感。她想起了林晚离开前那冰冷的审视,想起了码头那场诡异而惨烈的车祸。陆尘身上的秘密,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而她和他,都被困在了这狭小油腻的炸弹核心。

这天下午,面馆难得的清闲。雨声淅沥,只有角落里坐着两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的男人。他们点的是最便宜的面,吃得慢条斯理,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扫过油腻的地面、昏暗的角落,最终,不约而同地、长时间地停留在正在默默擦拭桌面的陆尘身上。

那不是食客对伙计的打量,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或者……一个目标。他们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冰冷的审视力,仿佛能剥开陆尘那层沉默的伪装,直视他体内正在缓慢苏醒的东西。

苏清雪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端着刚洗好的碗碟,手指冰凉僵硬。她认得这种眼神!虽然从未真正见过,但在那些街头巷尾流传的、关于城市阴影下特殊部门的恐怖传说里,这种眼神是标配!他们来了!为了陆尘而来!

她强压着恐惧,低着头快步走向后厨,将碗碟放下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怎么办?他们要带走陆尘?他们会怎么对他?他……会反抗吗?如果他真的动用了那种力量……苏清雪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灰夹克男人似乎不经意地抬了抬手,手腕上露出一块造型奇特、屏幕漆黑的手表。他对着手表表面,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那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灰尘,却带着一种精准的指令意味。

几乎是同时!

“滋啦——!”

收银台后那台老旧的、布满油污的收银机,屏幕猛地爆出一片刺眼的雪花!旁边的节能灯管疯狂闪烁起来,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整个面馆的光线瞬间变得忽明忽暗,如同鬼蜮!

正在扫地的陆尘动作猛地顿住!

他握着扫把的手瞬间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波动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不是实质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空间感知上的扭曲!

苏清雪惊恐地看到,离陆尘最近的一张桌子上,一滴从屋顶漏下的雨水,正笔直地落向桌面上残留的一小滩红油。然而,就在水滴距离油面不足一厘米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滴水珠,诡异地、违背物理定律地悬停在了半空!晶莹剔透,纹丝不动!下方那滩暗红色的油污,也如同凝固的琥珀,失去了所有液体的流动感!甚至连空气中飘荡的、被闪烁灯光搅动的尘埃,都清晰可见地定格在了原位!

整个画面,形成了一幅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态图景!只有那闪烁的灯光和收银机的电流噪音,证明时间并未真正停止,但陆尘周围狭小空间内的一切,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冻结”了!

这静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快得如同错觉!

“啪嗒!”水滴落下,在红油表面溅起微小的涟漪。尘埃继续飘荡。灯光依旧闪烁。收银机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电流音,屏幕彻底熄灭。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角落里的两个灰夹克男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对的确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刚才那瞬间的空间凝滞,虽然范围极小、时间极短,但其精准的控制力和那种违背物理法则的“域”的特性,绝不是普通变异者或精神异能者能拥有的!这已经触及了某种……禁忌的领域!

陆尘缓缓直起身,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他微微喘息着,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幽蓝色的星芒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并非刻意为之,而是身体在感知到强烈“刺激”(那特殊的信号波动)后,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应激的防御反应!如同沉睡的猛兽被踩到尾巴,瞬间炸毛!

他感觉到了那两束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而危险的目光。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扫把的手,指节捏得更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窥视、被锁定的强烈厌恶感和……一种仿佛被唤醒的、面对天敌般的冰冷杀意,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心头。这感觉,比面对林晚时强烈百倍!

后厨门口,苏清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看到了!她清晰地看到了那滴水珠的悬停!看到了那瞬间的凝固!那不是她的幻觉!陆尘……他真的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而那两个男人……他们显然就是为此而来!他们是来抓他的!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抖。她看着陆尘沉默而紧绷的背影,看着他额角的冷汗和那只紧握扫把、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灭性力量的手……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

他会死。

或者,他会变成怪物。

无论哪种结果,都意味着……他永远消失。

不!不行!她不能让他被带走!不能让他……变成那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决绝,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成型。她猛地转身,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踉跄着冲出了后门,冲进了冰冷的雨幕中。她需要一部电话!一个能“举报”的地方!她要赶在那些神秘人动手之前……把他“交出去”!交给官方!交给警察!至少……那样他可能还有条活路!总比被这些阴影里的人带走要好!

***

面馆里,气氛降至冰点。

两个灰夹克男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其中一人放下筷子,用餐巾纸仔细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陆尘,这次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的宣告意味。

“陆尘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面馆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们代表749局,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一些……特殊事件。”他刻意加重了“749局”三个字,目光如刀,锁定了陆尘的反应。

陆尘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后门敞开的缝隙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肩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死寂般的冰冷。额角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他没有看那两个男人,目光却穿透了他们,仿佛投向了某个更遥远、更黑暗的虚空。

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那句“749局”出口的瞬间,仿佛被彻底点燃了。不再是应激的防御,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愤怒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绝对冰冷的排斥。

“不去。”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像两块坚冰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恐怕,”另一个灰夹克男人站起身,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全身的肌肉已经调整到最佳的爆发状态,眼神锐利如捕食前的猎豹,“这由不得你。”他手腕上那块奇特的手表屏幕,无声地亮起一层幽绿色的微光。

陆尘的瞳孔,在幽绿光芒亮起的刹那,骤然收缩成了针尖!那光芒……带着一种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极度厌恶和……熟悉的冰冷频率!与他记忆碎片中撕裂星空的金属巨爪,隐隐呼应!

“嗡——!”

一股远比之前收银机故障时强烈百倍的高频电磁脉冲,猛地从手表上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面馆!灯光彻底熄灭!后厨传来冰箱压缩机烧毁的爆响!所有电子设备瞬间报废!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牙酸的电磁噪音中,陆尘的身影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那无形的脉冲海啸,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他周身那无形的“域”再次张开!这一次,范围更大,力量更强!袭来的高频脉冲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扭曲的力场墙,在距离他身体半米处被强行偏转、消融!空气中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幽蓝色的电弧闪烁跳跃!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张开,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灰夹克男人,虚空一抓!

“呃啊——!”那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难以置信的痛哼!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液压机中!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形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碎!他手腕上的手表屏幕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幽绿的光芒瞬间变得黯淡!

另一个灰夹克男人脸色剧变,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短棒,顶端亮起刺目的红光!他厉声喝道:“目标失控!执行A级收容预案!高频震荡……”

他的话音未落!

陆尘冰冷的、仿佛蕴含着宇宙寒冰的目光,猛地扫向了他!

那目光,不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源自亘古星空的绝对漠然和……冰冷的杀意!

灰夹克男人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僵硬在了那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而熟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雨夜的寂静!红色的警灯光芒透过面馆的玻璃门,在黑暗油腻的空间里疯狂旋转闪烁!

警察!来了!

苏清雪颤抖着站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旁,雨水淋透了她的全身。她听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看着“老陈记”门口骤然亮起的警灯,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她做到了……她举报了他……把他推向了……她以为的“安全之地”……

面馆内,那致命的对峙被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断。

被陆尘无形之力禁锢的灰夹克男人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后怕。另一个男人也迅速收起了武器,红光熄灭,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极度的不甘。

陆尘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力场和幽蓝电弧瞬间收敛,消失无踪。他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非人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宇宙深寒的冰冷,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穿透黑暗和旋转的警灯,投向后门的方向。那里,只有冰冷的雨幕和……空荡的街道。

但他似乎“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将他推入此境的单薄身影。

一种比刚才面对749局时更深的、混杂着冰冷失望和……一丝了然的可悲情绪,在他空白的记忆和刚刚觉醒的力量废墟上,无声地弥漫开来。

警察粗暴地推开了面馆的玻璃门,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视着狼藉的现场。

“都不许动!接到举报!这里怎么回事?!”

陆尘缓缓举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动作平静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对着刺目的光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是陆尘。”他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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