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两人闻声纷纷转过头去，见那人这般狼狈模样皆是一愣。
一头戴毡帽之人张嘴问道：“清欢兄弟，怎么没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
另一个年纪大点，常年的风吹日晒，脸已像枯树皮一般皱起来，也关切道：“是啊，再睡会儿吧，你刚才守了半夜，哪能不睡觉啊？”
清欢扶着树干缓了缓，终于面色正常一些，这才有时间说话，没回答二人，自己又抛出一个问句：“那车里装的什么？”
“你那一辆吗？那是腊肉和鱼干，等到前面村子就搬下去了，怎么，可是货物占了地方，睡着不舒服？”年长者应道。
清欢脸部一抽，怪不得，这么味儿。
差点儿把他熏晕过去，拿毯子捂住口鼻，虽说挡了些味道，可也把他憋得够呛。
清欢抬了抬腿，拖起厚重的棉衣，往篝火旁走去。
他今天不准备睡了，等明天卸了货物再睡。
清欢走近，对年长一些那位说道：“徐大哥，你去睡吧，我睡不着，再守一会儿。”
徐大哥闻言不再多劝，转头对另一人说道：“路生，你去吧，你刚出来不习惯，风寒也没好完，多休息会儿。”
“哥，我没事，你去吧。”
徐大哥不赞同地又说了几句，路生才回去睡了。
这给村里运货的活计，本是徐大哥年轻的时候跟着村里长辈干的，现在长辈们年纪大了，换他继续带着村里几个年轻些的过来。
五六天就来一趟，主要送些吃的用的，还会送几车干柴。
他仰头看了看，夜空星光点点，这雪暂时应当是不下了，这样也好，若一直下，柴火容易发潮，到时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清欢笨拙地坐下，也伸手在火上暖着。
他从林舟家里跑出来的前一天，偷偷去街上一趟，本来是打算买辆马车自己驾着过去，结果遇到了这一拨小商队。
他们总共三个人，另外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在另一个车厢里休息，叫什么他没注意，跟徐大哥同村的，刚才那个路生是徐大哥表弟，每年农忙完了也会跟着过来。
“清欢，冷不冷？”
徐大哥伸手拿来几根木柴，往火里扔去，又拿火棍挑了挑，“毕剥”几声，火势逐渐旺了起来。
清欢朝后微微靠了靠，他倒不觉得冷，身上除了原本的道袍，还有一件徐大哥给的棉衣，外面甚至还有件加厚披风......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穿这么厚，两只胳膊被架着一般，走路都费劲儿。
“不冷。”
清欢抬头，伸着脖子朝前面看了看。
大地只剩一片白，什么都没有。
他跟着商队走两天了，商队带着东西本来就走不快，遇到村落还要停下来卸货。
他也不知已经走了多远，只知道，目之所及，没有顾天灯半点影子。
垂下头去，把视线移到火苗上，呆呆地，失了焦距。
徐大哥侧过头看了看他，猜到他在想那人。
这少年找到他的时候，说要跟着他们去北边找人，问他那人在哪个村子，他也说不出来。
一路上话也不多，问一句，才答一句，不问，就跟现在一样，一个人呆坐着想着什么，时不时抬头往北边看看，又失望的低了头，继续呆着。
“清欢，你要找的那个人，定是很重要吧？”
毕竟这可是天裂谷边缘，环境恶劣，他这娇贵得，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必定是有什么不得不来的理由。
清欢缓缓点了头，没有说话。
“哦？是男是女啊？”
“她是女子。”
徐大哥了然一笑：“她是你什么人？”
“啊？”
什么人？师姐吧，虽然很少这么叫她，整天顾天灯顾天灯的。
“是我师姐。”
“哦~”
徐大哥意味深长地拉个长音，笑的更开了，眼角皱纹堆起：“那么，让徐大哥猜猜看，她可是你心上人？”
“啊？！”清欢吓了一跳，抬起头愣愣的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不是吗？”徐大哥还以为猜错了，见他如此，自己都不确定了。
“心......心上人？”清欢握了握袖口，结巴了，不自在的问了句：“怎样......怎样才算心上人？”
“......”
敢情这小子啥也不懂啊，徐大哥无奈一笑：“我问你，这么冷的天，你来找她做什么？”
“我......我说过要一辈子跟着她，她也答应了，不能言而无信。”
“哦？要一辈子跟着人家？人家还答应了？”
徐大哥这下不理解了，难道是这女子背信弃义？
他斟酌一番，又问：“那女子来这里所为何事？”
提到这个，清欢心里一暖，很快又有些不是滋味：“她来帮我找药材。”
徐大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啊。
作为过来人，他已大概能猜到两人是什么情况，遂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过来？”
清欢怔住，他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以为徐大哥耳背了没听清，准备再重复一遍：“我说过，要一辈子......”
“诶诶诶，”徐大哥连忙打住，纠正道：“除了这些承诺，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明知这里这么冷，还要不顾严寒来找她？”
“我......”清欢感觉舌头打了结，讷讷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来？
他本身就有些畏寒，身上也没有红绡衣，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等她回来。
可他好像等不了。
在林舟家里养伤时就是如此，遥看远处山峦，想到了她，近看院中树木，又想到了她，吃饭时想的是她，入睡前想的还是她。
然而，处处是她，又处处不是她。
再想到顾天灯可能会遇到危险，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说什么都要过来找她。
“就是......就是想她了，做什么都能想到她。”
对此，他也很苦恼。
“嗐！那就是了。”
“......是什么？”
徐大哥见他还不开窍，直接说道：“她就是你心上人，你这小子，喜欢人家都不知道。”
清欢闻言，嘴唇微张，定住了，徐大哥喊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伸手朝清欢面前晃了晃：“喂！傻小子！”
“啊？”清欢如梦初醒，忽地反应过来，脸颊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