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里文明的时间沙漏在根脉核心的展柜里泛起异常的银光。陈临盯着沙漏中逆流的金色沙粒,那些本该记录“过去”的沙粒正不断撞向玻璃壁,在表面撞出细碎的裂纹,裂纹里渗出的,是从未在三维宇宙见过的“未发生记忆”——泽尔孩童长出水晶翅膀,机械族的金属躯体开出鲜花,甚至连妹妹的头发都变成了流淌的星河。
“沙漏的时间锚点松了。”科里长老的全息影像带着明显的波动,这位有着钟表齿轮瞳孔的生物指向沙漏底部,那里沉着一块黑色的立方体,“我们从时间缝隙里打捞的‘未竟之忆’正在污染沙粒。这些是所有维度里‘本该发生却被意外打断’的记忆,比如超文明原本计划的‘维度共生仪式’,比如概率族差点完成的‘全可能性记录’。”
陈临伸手触碰展柜,余烬剑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剑身上的七边形徽章中,代表科里文明的蓝色光纹正在闪烁,投射出一段模糊的画面:一群科里学者围着一台巨大的仪器,仪器突然爆炸,飞溅的碎片里,无数未完成的记忆像断线的珍珠般散落——那是科里文明灭亡前,最后一次尝试记录“时间之外的记忆”。
“未竟之忆会产生‘遗憾引力’。”伊莱亚斯推着装满平衡基质的推车赶来,车辙碾过地面时,金色的土壤里冒出细小的时间嫩芽,“就像没说完的话会在心里反复回响,这些记忆会不断拉扯相关的维度,直到把它们拖进时间缝隙。你看那边——”
陈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记忆档案馆的外墙正在变得透明,里面的记忆卷轴开始无序飘动,其中一卷标注着“泽尔-水晶城毁灭”的卷轴,本该记录着城市被陨石撞击的画面,此刻却在播放居民们转移到地下的场景——那是泽尔文明当年未能实现的逃生计划。
“卷轴在自我修正。”妹妹举着她的时间胶囊跑来,胶囊外壳上的刻度正疯狂旋转,“我的胶囊也在响!里面的全家福开始多出陌生的面孔,像是……其他维度里本该存在的我们。”
胶囊打开的瞬间,陈临看到照片边缘果然多了几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有着六翼的“自己”,一个机械躯体的“妹妹”,还有一个手持园艺铲的超文明老者。这些身影随着胶囊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几乎要从照片里走出来。
“这是‘平行自我’的记忆投射。”平衡议会的声音从沙漏里传出,黑色立方体表面浮现出七道裂缝,裂缝里渗出银色的光带,缠绕向照片里的身影,“未竟之忆会召唤出‘如果当初’的可能性版本,当这些版本与本体重合,两个维度就会发生湮灭。”
话音未落,档案馆里突然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卷泽尔卷轴已经完全变成透明,一个浑身覆盖着水晶碎片的“泽尔版陈临”正从里面走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水晶剑,剑刃上残留着城市毁灭的火光——那是泽尔文明未能拯救家园的遗憾凝聚成的实体。
“把我的城市还给我!”水晶身影嘶吼着挥剑刺来,剑刃划过的空气里,无数泽尔孩童的哭喊声在回荡。陈临侧身避开,余烬剑与水晶剑碰撞的瞬间,两道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的记忆卷轴震得漫天飞舞。
时序向日葵突然挡在两人中间,花盘以顺时针方向高速旋转,投射出泽尔文明重建后的画面:新的水晶城建立在陨石坑的边缘,居民们用旧城市的碎片拼出了一座“记忆纪念碑”,碑上刻着所有在灾难中逝去的名字。
水晶身影的动作渐渐迟缓,身上的碎片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不是仇恨的能量,而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充满愧疚的泽尔心脏。“原来……我们没有被忘记。”身影化作一缕银光,融入那卷泽尔卷轴,卷轴上的画面终于定格在重建后的城市。
沙漏里的黑色立方体随着身影的消散开始发光,立方体分解成无数银色的沙粒,融入逆流的金色沙粒中,沙漏的流动重新变得有序。科里长老的影像松了口气:“平衡议会找到了处理未竟之忆的方法——用‘已实现的希望’去中和‘未完成的遗憾’,就像用阳光融化冰雪。”
当晚,陈临在共生之树下整理那些被影响的记忆卷轴时,发现每卷的末尾都多了一段新的记录:泽尔卷轴后添上了重建日志,机械族“自我格式化”的卷轴后补上了新的程序代码,连超文明“维度平衡失败”的卷轴,都多了一页他们留下的种子生根发芽的画面。
“伊莱亚斯爷爷说,这叫‘记忆的自我救赎’。”妹妹将一杯记忆花蜜递给陈临,花蜜表面浮着一层七彩的泡沫,“他还说,所有未完成的故事,都会在其他维度找到新的开始。”
陈临看向沙漏的方向,此刻它正静静地立在展柜里,金色的沙粒中混着银色的光点,像缀满了星星。他知道,这些光点里藏着无数“如果”,但正是这些“如果”,让每个维度的记忆都有了继续生长的勇气。
余烬剑突然轻鸣,剑身上的文明印记又多了一道新的纹路——那是一个沙漏的图案,旁边刻着一行小字:“遗憾不是终点,是未写完的序章。”
远处的跨维度苗圃里,第一株混合了时间沙和根脉能量的植物正在开花,花瓣上同时旋转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画面。陈临知道,只要记忆还在流动,那些未竟的故事,总会找到属于它们的结局。
而他们的旅程,也将跟着这些故事,继续在时间的长河里,寻找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