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像是凝固的牛乳，将一切声音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林渊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短刀的刀尖在身前轻轻搅动，拨开浓密的雾气，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涟漪。左臂的青黑色已经爬过下颌，接近耳根，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着一阵细微的麻痒，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动。
污染值突破两成后，那种狂躁感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心头。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压制住挥刀劈砍四周的冲动。内气在经脉中艰难地流转，每一次循环，都能感觉到丹田深处的阴冷又壮大了一分，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 “飒飒” 声传入耳中。
那声音很轻，像是风吹动丝绸，又像是布料摩擦过草叶，在寂静的迷雾中显得格外突兀。林渊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转过身，短刀横在胸前，刃身反射着从不知名处透来的微弱光线，闪烁着寒芒。
“谁？”
他的低喝在迷雾中扩散，却连五丈远都传不出去，很快就被浓雾揉碎，化作虚无。
视线所及之处，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白茫，看不到任何身影。但那 “飒飒” 声却没有消失，反而在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像是一道风，从左侧十丈外掠过，又瞬间绕到了右侧，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好快的速度！
即便是他全力施展【鬼影迷踪】，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那身影在移动时，几乎没有带起任何多余的声响，若非这迷雾能放大细微动静，他根本不可能察觉。
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内气运转到极致，听觉提升到顶点，捕捉着那道身影的轨迹。但对方像是完全融入了迷雾，除了那偶尔响起的 “飒飒” 声，再无任何痕迹。
忽然，一道灰影在十丈外的雾气中一闪而过。
那身影极其模糊，只能看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服，身形佝偻，似乎是个老者。袍服的颜色在雾气中难以分辨，但林渊直觉那是灰色，一种洗得发白的、带着岁月痕迹的灰。
那道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只是一个瞬间的剪影，便再次没入浓雾，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就在那身影消失的刹那，一缕极淡的香气顺着雾气飘了过来。
那是一种檀香，带着淡淡的苦涩和清冽，像是寺庙里常年供奉的老檀香木，燃烧时散发出的味道。这香气与迷雾中弥漫的阴寒、腥甜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静而庄严的气息，像是一道清泉，瞬间冲淡了林渊心头的狂躁。
“这香气……” 林渊心中微动。
他从未在邪祟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这更像是…… 道门清修之人身上才会有的气息。
难道是龙虎山的人？
林渊来不及细想，脚下一点，【鬼影迷踪】展开，身形如同一道轻烟，追向那道灰影消失的方向。他知道，在这迷雾深谷中，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关乎生死，绝不能放过。
短刀劈开身前的浓雾，带起一片片白色的雾浪。林渊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致，耳畔风声呼啸，但那道灰影却像是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传来。
追出约莫三十余丈，前方的雾气忽然变得稀薄了一些。
林渊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四周。这里的地面比别处坚硬一些，散落着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湿漉漉的，踩上去很容易打滑。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
岩石上，放着一枚铜钱。
那是一枚很旧的铜钱，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圆润，正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笔画苍劲有力，隐约能辨认出是 “天师” 二字。背面则是一道模糊的符文，像是某种印记，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莹光。
林渊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那枚铜钱。
入手温热。
不是阳光晒过的那种灼热，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玉石般的暖意，顺着指尖迅速蔓延，沿着经脉向上流淌。所过之处，原本滞涩的内气竟变得顺畅了一些，丹田深处的阴冷感也像是被暂时压制住了，退缩了少许。
更让他惊讶的是，左臂的麻痒感居然减轻了。
他低头看去，那爬至耳根的青黑色，边缘处的暗红似乎淡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活跃地跳动，仿佛被这铜钱的暖意冻住了一般。
“这铜钱……” 林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枚小小的铜钱，竟能压制体内的污染？
他小心地将铜钱捡了起来，放在掌心。铜钱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那缕檀香的气息，似乎就是从这铜钱上散发出来的，只是更加微弱，若有若无。
“天师…… 铜钱…… 檀香…… 灰袍身影……”
林渊将这些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一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成形。
难道是龙虎山的前辈？知道他来了，特意留下这枚铜钱指引方向，或是…… 提醒他什么？
可对方为什么不现身？是在试探他？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数疑问在心头升起，但林渊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将铜钱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衣襟里，感受着那持续不断的温润感，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至少，这证明在这迷雾深谷中，并非只有邪祟和危险。
或许，隐监的线索，就藏在这迷雾的更深处。
林渊握紧短刀，目光再次投向迷雾笼罩的前方。那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白茫，充满了未知。但他的心头，却因为那枚温热的铜钱，多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内气，再次迈开脚步，向着迷雾的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