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足和鹿跳冲出荆棘通道。蟾蜍跳、焦风、花楸果和燕雀飞紧随其后,他们几乎走不动了,黄牙看到他们身上都有咬伤和抓伤。
“出什么事了?”圣须问。
“家鼠。”焦风呻吟道。
花楸果浑身颤抖:“很多家鼠!”
其他族猫已经从各自巢穴中跑出,围拢过来,询问着相同的问题。最后,归来的狩猎队在空地中间坐下来,族猫们簇拥着他们。杉星从自己巢穴里走出来,石牙也跟着出来,向猫群走去。黄牙在花楸果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竖起耳朵听。
“这样不行。”圣须轻轻推推她,“我们这时必须走动起来,也要查看伤势,检查每一只猫,然后先处理最严重的伤。我去拿些需要的药草。”
黄牙觉得很尴尬,自己竟然没意识到这点。她跳起来,按照老师说的去做。
与此同时,蕨足解释了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我们在腐物堆附近狩猎。刚开始时一切顺利。花楸果捕到一只巨大的家鼠。”他赞许地向年轻武士点点头,“但后来,成群的家鼠从臭烘烘的腐物堆里拥出来,向我们发起进攻。你们从没见过那么多家鼠!”
“但家鼠是猎物!”蝾螈斑惊叫道,“猎物不会反击!”
“这些家鼠会。”蕨足回应道。他还摇了摇头。黄牙能感觉到他很惭愧、很尴尬,还看到狩猎队其他成员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我们不得不逃走。”他补充说,“它们太多,我们打不赢!”
“你们做得对。”杉星站起来说,“如果你们被咬死,或者严重受伤,对族群有什么好处?好消息是那里有许多家鼠。我们必须想出最好的办法来战胜它们。”
没有武士站起来说话,但黄牙能看出族猫们都在认真思考。他们交头接耳,商量着该怎么做。
荨麻点凑到蟾蜍跳身边,对他说:“你不能去冒生命危险,想想你儿子小云吧。”
坐在一旁的池云转头看着荨麻点。“蟾蜍跳也是我的孩子们的父亲。”她厉声说,“但我就从没想过劝武士别去打仗。”
石牙站起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依我看,”他开口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捕到一些家鼠,又不会引起其他家鼠的注意。”
琥珀叶竖起尾巴。“每次只派一两名武士去?”她建议道。
“或者夜里去,趁着天黑?”鼠翅插话说。
“也许我们该等到风向正确的时候去,”冬青花补充说,“这样我们爬近时就能隐藏自己的气味?”
圣须叼着满嘴的药草出现在黄牙身边。她放下那捆布满灰尘的药草,问:“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焦风被咬了道很深的口子。”黄牙报告说,“那是最严重的伤,可能感染。花楸果有些轻的抓伤。蕨足身上有些爪印,看上去很痛。”
蕨足听到女儿的话,说道:“不用管我。我这一生受过更严重的伤。”
“我想管就管你。”黄牙严厉地说,“我得用一些酸模叶给你止痛,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蕨足点点头。黄牙看到他的眼睛打趣地一闪,还咕噜道:“很好,巫医。”
黄牙来回走动,为族猫们疗伤,同时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痛感。她注意到,残皮正坐在猫群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阴沉。然后,他走上前去。“我们不是武士吗?”他怒视着自己的族猫们,厉声问道,“我们是自豪的影族猫,我们不怕任何强敌,我们接受过战斗训练!我们不能像狗一样,躲着那些家鼠,隐藏在夜色中,也不能在它们龇出牙齿时,像狐狸似的扭头就跑。它们是家鼠!是猎物!新鲜猎物!我们不能怕!”
他四周的猫兴奋地议论起来。残皮蹲伏下去,在营地冻僵的泥土中画了几条线。“看!这是腐物堆。这是我们从营地出发的路线。战斗队应该从这里发起进攻,还有这里和这里。我们要把家鼠赶到第四支队伍面前,然后把它们围在一处越小越好的地方。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地方,能保证我们的位置总是比家鼠的高,占据优势。”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声音都变得更大,听上去更自信。“我们应该在家鼠出现点的每一边搭建屏障,把它们封锁起来。我们要为它们设下陷阱!”他得意地结束了自己的话。
猫群一阵沉默。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族长。
杉星点点头。“这方法可能有效。”他宣布说。
几只猫挤过去对残皮表示赞同,其他猫小声交谈起来。黄牙知道,并非每一只猫都对残皮大胆的计划感到自豪。他在族群里很受尊重,但不轻易交朋友。
但是,我为他自豪。
她捕捉到他的目光,向他点点头,表示她认为他的主意相当不错。
杉星、石牙和其他资深武士凑到残皮身边,仔细查看他在泥土中画的那些线条。黄牙继续在猫群后部帮着圣须处理伤口。
“我想加入最后一支战斗队。”狼步说,“我擅长搭建屏障,把家鼠困住。”
琥珀叶伸出爪子:“我会把家鼠从它们的巢穴里赶进埋伏圈。”
黄牙刚张开嘴,想提出一个建议,就感觉被圣须戳了一下。“你已经不再是武士了。”巫医提醒她说,“你能回巫医巢穴去,帮我取一些牛蒡根来吗?那是治疗焦风的家鼠咬伤最好的药草。如果找不到牛蒡根,就用野蒜。”
黄牙走开,心里很遗憾错过了好戏。她回来之后,把牛蒡根嚼碎。与此同时,圣须把金盏花涂到花楸果的抓伤上。她去治疗焦风的咬伤时,他正兴奋地谈论着他哥哥的计划,无法保持安静。黄牙无法用蜘蛛网将药糊固定住。
“你能不能别像皮毛中有蚂蚁的幼崽一样扭来扭去呀?”她不高兴地说。
焦风不耐烦地对她耸耸肩:“我没事,黄牙。这更重要。”
“好啊!”黄牙呵斥道,“要是愿意就把血洒得满地都是吧!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侧腹上留个洞还在森林里到处跑,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焦风夸张地叹息一声,侧身躺下,让黄牙处理他的咬伤。突然的躺倒动作让一阵剧痛掠过焦风全身,冲破了黄牙小心翼翼控制住的痛感。更多的疼痛向她袭来:花楸果的;蕨足的;蟾蜍跳的,他逃离家鼠时,把一根爪子撕裂了;还有燕雀飞的,他的脚掌还在痛。
黄牙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让头脑清醒。
我安然无恙。这些不是我的伤痛。
“你不能快点吗?”焦风催促道。
黄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药糊涂到他的伤口上,用蜘蛛网固定住。然后,她转身去看蟾蜍跳的爪子。现在,圣须快要处理完其他猫的伤口了。
“好了,都处理完了。”她对黄牙说。黄牙正将蜘蛛网缠到蟾蜍跳的脚掌上。
黄牙颓然坐下。她感觉非常疲惫,比刚刚巡逻完全部边界还累。
“你们现在都应该吃东西和休息。”杉星抬高声音,让族猫们都听到他的话,“下午,我们训练,为明天的家鼠袭击战做准备。由残皮负责。”
黄牙心里涌起一阵兴奋,赶走了她的一些疲惫。
这是残皮极大的荣誉!
她强撑着站起来,向那只虎斑公猫走过去。残皮正和石牙还有蕨足热烈讨论着什么。“残皮,你的主意太棒了。”她说。
残皮转身向她点点头。“谢谢你,黄牙。”尽管他的声音很轻,但黄牙坚信,他很感激她说的话。
圣须正向巫医巢穴走去。黄牙意识到,她应该跟上去。因此,她叼起几片剩下的药草,跟着走开了。回到巫医巢穴后,她叹息一声,因为她看到四处都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草,各种不同叶片混在一起,散落在草丛中。
“相信我,战斗之后还会更糟。”圣须告诉她说,“来吧,我们把它们收拾好。”她们开始分拣散落的叶片时,圣须又补充说:“残皮的想法不错。那只猫大有前途,也许是下一任副族长。”
黄牙开心得只想放声大笑,但忍住了。残皮可能就要实现他的抱负了。接着,她又突然感到一阵后悔,像冷风从心头刮过。
只是,我不能成为他的副族长。我将是他的巫医……
第二天,黄牙醒来时,看到阳光灿烂,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吹动树叶。今天天气完美,最适合发起进攻,她一边想,一边把头伸出巢穴外。
族猫们已经聚集到空地上,个个精神抖擞,像一群蜜蜂一般。杉星、石牙和残皮正在编队。
“残皮,你率领最后一支队伍。”石牙宣布说,“家鼠被困住之后,你负责把它们杀死。”
“我会和你并肩战斗,密切配合你。”狐心对残皮说。黄牙酸酸地想,她看上去好像被蜘蛛网缠住,黏在残皮身上一般。她心里一阵妒忌,想起族猫以前袭击腐物堆时,她和拱眼杀死家鼠后的自豪。
我能再次感觉到那样的自豪吗?
圣须叼着一捆药草走出巫医巢穴。“走吧,”她口齿不清地说,“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跟他们走。”
“我们也要去?”黄牙惊讶地问。
圣须点点头。“我们现场疗伤,但不能妨碍他们战斗。那是武士的事,记住了吗?”她的目光严肃。黄牙知道,圣须这是在无声地提醒她,她现在是巫医了。
黄牙回到巢穴里,叼起足够多的药草和蜘蛛网。她去叼蜘蛛网时,那黏糊糊的东西让她直打喷嚏。
我们离腐物堆老远时,家鼠就听到我的声音了,
她沮丧地想。然后,她突然想到可以把蜘蛛网粘到她厚厚的皮毛上,离口鼻够远,不会让她打喷嚏。她钻出巫医巢穴,站到圣须身边,为自己的新主意高兴。 最后一支战斗队已经走出营地。黄牙和圣须走在最后。她们跟着武士们穿过光秃秃的稀疏树林,走过沼泽地。空气温暖,秃叶季的寒冰已经开始融化。黄牙的一只脚掌径直踩破薄薄的冰层,踩进下面的冰水之中。她恼怒地嘶叫一声。然后,她和圣须从一个草丛跳到另一个,以免弄湿脚掌。 最后,她们终于来到腐物堆附近。黄牙还没看到那些高耸的黑色腐物堆,就已经闻到刺鼻的臭味。和以前一样,那些黄色怪物静悄悄的。唯一的声音,是腐物堆上空那些大白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和尖叫声。 战斗队走近那道两脚兽栅栏时,圣须扫视着沼泽边的灌木丛。 “你在干什么?”黄牙问。 “在灌木下找个地方。”巫医回答说,“可以储存药草,我们也可以躲起来,在战斗中不会被发现。” “我们要躲起来?”黄牙惊愕地说。 那感觉就像我们是胆 小鬼! “不是躲避。”圣须凝视着黄牙,目光中有些同情,“我们是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以便在族猫们需要我们时为他们服务。” 黄牙仍然觉得那种行为很奇怪,但她没有抗议,而是扭动身子,钻进一丛冬青灌木下,把她们带来的药草和蜘蛛网铺开。当她看到残皮和他的队员向两脚兽栅栏走去时,她脚掌刺麻,很想去帮忙。残皮在那道银色的网上找到一个洞,他和羽暴用牙齿和爪子将洞扩大,以便让猫儿们进去,家鼠逃出。同时,狐心和狼步开始拖树枝过去布置陷阱。 “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蝾螈斑从沼泽边喊道。她、蛙尾和蜥蜴条正推动着一根小树干。他们走到栅栏边时,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合力将它从地里拔出来了。它的根腐烂了,所以也不难。我想,它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制高点。我们可以站在树干上,往家鼠身上跳。” 残皮点点头:“你说得对,这样可以。” 陷阱的屏障修好之后,他仔细检查,还跳到上边,确保它们能承受一只猫的重量。有一次,一处屏障被他压塌了。当他消失到一堆飞舞下落的树枝中时,黄牙大惊失色。但片刻之后,他就爬了出来,抖落皮毛上的碎屑。 “重新搭。”他命令道,“这次在底部放一根粗些的树枝。” 说罢,残皮退后。他的其他队员开始修补屏障。黄牙从冬青灌木下钻出来,向他走去。“祝你好运。”她轻声说。 残皮看着她。“真希望你能和我并肩作战。”他说。 黄牙把头转开,低声说:“我不会离开。” 她以为残皮会厌恶地从她身边走开。相反,却感觉到他用鼻子碰碰她的耳朵。“战斗之后见。”他向她承诺道。 突然,腐物堆里的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残皮知道,其他猫已经各就各位。他看到自己的队伍也已准备好,便尖啸一声,作为回应。 “黄牙!回这里来!” 黄牙转过头去,看到圣须正在冬青灌木下用尾巴示意她。她不情愿地走回她身边,但仍然站在灌木外看着族猫们行动。她意识到,自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号叫之后是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微弱的摸索声和嘶叫声传来。族猫们正将家鼠从它们在腐物堆中的巢穴里赶出来!然后,黄牙听到尖叫声迅速变大,还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她抻长脖子,从银色栅栏中看过去。 突然,黄牙看到一只家鼠从一堆腐物中冲出来。它从残皮的战斗队撕开的那个洞边跑开,但被坚果须跳下去挡住去路,赶了回去。越来越多的家鼠跟着第一只家鼠跑过来。黄牙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家鼠。与此同时,族猫们的身影开始出现。他们纷纷从腐物堆上跳下来,将家鼠往栅栏中的那个洞口驱赶。 残皮的战斗队在屏障顶上等着。他们已经摆出蹲伏姿势,随时准备跳起来。家鼠在栅栏底部团团转。当它们意识到被困住时,开始惊慌起来。黄牙看到蕨足跳到鼠群中间,把一只家鼠往那个洞推去。 “往那边走,愚蠢的虱子皮!”他龇牙咧嘴地喊道。 其他家鼠跟着那只家鼠跑,以为找到出路了。但是,当它们意识到栅栏那边也有猫在等着时,便更加大声地尖叫起来。残皮的战斗队员纷纷跳落下去,抓到家鼠就是致命一击,然后叼起新鲜猎物重新爬出来。 “成功了!”狐心吼道。 “当心它们的牙齿!”狼步拖出一只几乎和他一样大的家鼠,气喘吁吁地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黄牙心里想。她紧盯着残皮。每当他跳入陷阱中时,她都会紧张得屏住呼吸。看到他叼着一只死家鼠重新出现时,她才会舒一口气。 然后,栅栏那边的一声叫喊让她分了心。当她看到栅栏那边的猫被包围住了时,吓得失声哀号起来。越来越多的家鼠从腐物堆中涌出来,多得陷阱里已经装不下了。家鼠们无处可逃,只好转过头去,抓扯撕咬武士们。武士们寡不敌众,被困在栅栏边上。同时,一波波家鼠不断向他们发起进攻。 残皮是队里首先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的猫。“别杀了!”他吼道,“我们必须帮助其他猫!” 但栅栏中的那个洞已经被惊恐的家鼠堵死。残皮和他的队员不得不从银色栅栏上翻过去,拼死营救族猫。 当石牙被几只巨大的家鼠压倒时,黄牙的肚腹抽紧了。更多的猫想冲过去帮他,但被蜂拥的家鼠挡住去路。杉星消失在一波褐色身体和狂甩的无毛尾巴中。 “我无法忍受了!”黄牙喊道,“我们不能就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圣须从灌木下钻出来,用一只脚掌按住她的肩膀。“我们必须保护好自己。”她说。 黄牙瞪着她:“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所有族猫死去,保护好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她摆脱圣须拦阻的脚掌,冲向栅栏,飞身跳上去。就在她下面,一只巨大的家鼠正在袭击鹿跳。黄牙径直落在那家伙背上,一掌打断它的脖子。 影族猫正在她四周殊死搏斗。黄牙看到狐心同时迎战两只家鼠,一阵撕咬,将它们全部杀死。坚果须和花楸果将一只咬着亮花肩膀的家鼠拖开。然后,三只猫转身帮助石牙,驱散袭击他的家鼠,帮着他站起来。黄牙感觉到了肌肉被尖利的牙齿撕咬的剧痛,急忙集中意念抵挡痛感。 她看到,残皮已经冲入那群压在杉星身上吱吱乱叫的家鼠中。他消失片刻,然后重新杀出一条路,将杉星拖出鼠群,他的牙齿咬着族长的后颈背。 “把洞清理出来!”他高喊道。 黄牙、拱眼和泥掌从混战的家鼠中挤到栅栏上那个洞边。黄牙将爪子深深插入一只又一只家鼠身上,将它们扔到一边,心里有种野性的满足感。她接受的武士训练重新发挥了作用。此时,她心无旁骛,只管劈砍撕咬,感觉一具又一具温热的家鼠身体被她的爪子撕裂。 三只猫合力将那个洞清理出来。残皮将杉星拖出洞外。亮花撑着摇摇晃晃的石牙跟在他们后面。黄牙与族猫们并肩将家鼠击退,不让它们接近洞口,以便其他族猫撤离。 最后一只猫出洞之后,狐心和泥掌将搭建屏障的树枝推过去封住洞口,挡住里面的家鼠。不过,已经有几只家鼠开始从栅栏中往外挤,试图进入影族领地。 “回营地!”残皮高声喊道。 族猫们转头就逃,强壮些的武士帮着受重伤的武士。黄牙看到圣须也扔下她们带来的药草和大家一起逃了,她连忙冲过去追赶族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