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圣须宣布说:“我去看蜥蜴条。你可以出去收集苔藓。下这么久的雨之后,树林里应该有很多!”
她刻意装出的喜悦并没让黄牙开心起来。她怀疑圣须是故意不让她进育婴室,以免她看到小断。
当黄牙走过空地,去收集苔藓时,亮花走到她身旁。“昨天上午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谁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好。”
黄牙心里很痛,很想将心事告诉母亲。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噢,在忙一些巫医的事情。”她含糊地说,“我很好,只是有点累。”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亮花看上去放心了。“我非常自豪你是巫医!”她欣喜地说,“有些消息我要告诉你。”过了一会儿,她补充说:“坚果须最近经常和蕨爪在一起,尽管她不是他的学徒。我真的希望,他已经准备找个伴侣安定下来。他如果能成为一窝幼崽的父亲,就太棒了!”
“真棒。”黄牙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热情些,“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有事要做。”
她走进森林,竭力将营地气息抛在脑后。她觉得神情恍惚,浑身酸痛。幼崽不在她肚子里了,她感觉空落落的。
我亲爱的女儿们,我会永远为你们哀伤。还有你,我的儿子。
想到小断尽管还活着,却不能和她在一起,她心里更加难过。
她唉声叹气地开始收集苔藓。她从一块块树皮下和一丛丛树根四周采集苔藓,将它们堆在路边,准备稍后带回营地。工作进行着,她渐渐接近了训练地。从树木间看过去,她能看到五名学徒正在练习战斗动作。
“夜爪,别像个懦夫一样。”狐心尖锐的声音传过来,“快点,我以前教过你怎样做那个动作!”
“就是,和你打仗一点都不好玩。”燧爪补充说。
夜爪唯一的回应是一阵咳嗽。听到这里,黄牙扔下苔藓,大步穿过树林,跑到空地边上。
“别练了!”她命令道,“夜爪生病了。”
狐心转身怒视着她。“你应该离训练地远点,”她厉声说,“你只是巫医。”
“这不是训练。”黄牙反驳道,“这是病态。我要带夜爪回营地。”
狐心暴怒地嘶叫一声。
但她无法阻止我,黄牙满意地想。
夜爪从咳嗽中缓过劲来,快步跑到她身边。离开之前,他哥哥爪爪用鼻子碰碰小学徒的耳朵。“快快好起来!”他说。
黄牙赞许地向他点点头。爪爪已经长成一只结实的年轻猫,显得有些粗暴,但他对虚弱的弟弟总是很好。
夜爪跟着黄牙往营地走时,咳嗽渐渐平缓下来。走到苔藓堆边,黄牙停下来,卷起一卷苔藓。
“我可以帮你拿一些。”夜爪声音嘶哑地说。
黄牙摇摇头:“不,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真的。”夜爪坚持道,“求你了。我喜欢帮忙。”
黄牙迟疑片刻,然后让步。他们两个设法叼起大约一半她收集的苔藓,并肩往营地走去。回到巫医巢穴后,黄牙对夜爪进行全身检查,从鼻子到尾巴尖。她听到夜爪胸腔里有呼呼的喘息声,但他眼睛明亮,牙龈红润,心跳稳定。没有发烧的迹象。
最后她说:“嗯,你简直是个谜。你没有患白咳症或者绿咳症,但我不知道——圣须?”看到老巫医走进巢穴,她喊道,“你能看看夜爪吗?他在咳嗽,但他身上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圣须检查夜爪,然后摇摇头。“好怪。”她说,“夜爪,你觉得是否可能吞下毛球了?”
“不可能。”学徒回答说,“我敢肯定没有。不管怎么说,我的毛很短,身上没有毛球。”
“那也许你只是吞了一粒种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圣须得出结论,“我觉得你不需要吃药草,但一定要大量喝水。”
“我会的,圣须。谢谢!”学徒转向黄牙,“我现在感觉好了。我去把剩下的苔藓拿回来。”
他走之后,圣须把黄牙带到她的窝边。“你需要休息一会儿。”她说,“你感觉还好吧?”
黄牙迟疑地躺到苔藓中,问:“小断怎么样?”
圣须回答时,眼神警惕:“他没事,吃得很好,已经和他的新同窝手足一样强壮了。”
但黄牙可以从老巫医的声音中听出,她没把话都说出来。“出问题了,是吗?”黄牙追问道,“你有什么没告诉我?”
圣须叹息一声:“蜥蜴条好像很不高兴还要喂饱一张嘴。”
黄牙哼了一声:“蜥蜴条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幼崽!”
圣须点点头:“我知道,但这很不好,这是猫后的职责。”
“有些猫后就不应该生孩子。”黄牙嘟囔道。她心里十分焦急,很为儿子担心。
一想到他可能感觉没猫要没猫爱,我就无法忍受!
圣须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黄牙,你必须远离育婴室。小断需要有机会与蜥蜴条密切关系。”
黄牙打了个盹,圣须去森林里找药草。黄牙醒来时,她刚刚回来。
“我找到更多刺柏果了。”她高兴地说,“还在一个遮蔽处找到一大丛琉璃苣。我本来以为新叶季到来前无法找到更多了。如果蜥蜴条奶水不够,它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黄牙从窝里爬起来,帮助圣须分拣药草,将枯萎得太厉害,无法使用的叶子扔掉。当狐心冲进巢穴时,她还在忙着。狐心毛发竖起,两眼冒火。
“你为什么让学徒为巫医做事?”她怒吼道。
黄牙看到夜爪跟在老师身后,叼着满嘴苔藓。
“夜爪已经感觉好了,可以帮我。”黄牙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就应该让他回去训练!”狐心厉声说,“以后别干涉武士的事情!”说罢,她转过身,大步冲出巫医巢穴。 夜爪堆上苔藓,抱歉地向黄牙耸耸肩,快步去追老师。黄牙压下怒火。抓起苔藓,向存放苔藓的地洞扔去。虽然没有瞄准,但她也无心理会。 我真想把那只母猫的脸抓得稀烂,她太自以为 是了! “镇定。”圣须将尾巴尖放到黄牙肩膀上,“去吃点儿新鲜猎物,镇定下来。” 黄牙将最后一个苔藓球扔进洞里,咚咚咚地冲出巫医巢穴。狐心正在空地那边和残皮说话,她身上的毛仍然立着,尾巴不停摆动。 我猜是在抱怨我, 黄牙心里想,因为那两只猫都频频地向她看过来。 黄牙竭力不去理会他们。她向不大的新鲜猎物堆走去,选了一只鼩鼱。她正在吃时,花楸果出现在她身边。“育婴室里又多了一只幼崽,你听说了吗?”妹妹兴奋地问。 “听说了。”黄牙不耐烦地回答说。 “每一只猫都认为他是狐心的孩子。”花楸果伏在她耳边小声说,“看她和残皮的样子,他们很亲近。” 黄牙心中又涌起一波狂怒。她真想号叫一声: 不!小断是我的! 但是,她迫使自己保持沉默,继续吃鼩鼱。 “什么样的猫才会抛弃亲生孩子呀?”花楸果继续说,听上去很愤慨。 灰心和蛙尾一起走过来。灰心暗示说:“也许是想在残皮成为族长后荣升副族长的猫?狐心一直就野心勃勃。她可能以为哺育孩子,会让其他猫抢走她的机会。”她转向族猫:“你觉得呢,蛙尾?” “我不听闲言碎语。”蛙尾回应道。“即使那只幼崽是狐心的又怎样?他很快就会成为学徒,老师将代替父母的位置。”他一甩尾巴,“如果我是母猫,我也不想被困在育婴室里。” 黄牙扔下只吃了一半的鼩鼱,回到巫医巢穴。 “怎么啦?”圣须说。 “大家都在议论小断的事。”黄牙告诉她说,“他们都以为他是狐心的孩子。” 圣须看上去有些吃惊:“嗯,如果族猫们认为小断的母亲是影族猫,不是宠物猫或者泼皮猫,这更好。” 黄牙叹息一声,知道她说得对。 不过,我并不喜欢这种说 法。 她重新蜷缩到自己窝里,想睡上一觉。但肚子沉重两个月之后突然空了,反而让她睡不着。 几天以后,黄牙叼着满嘴山萝卜回到空地上时,看到蜥蜴条正从育婴室出来。正当她停下脚步,纳闷地想蜥蜴条为何扔下她的幼崽,亮花走到她身边。 “幼崽们的眼睛都睁开了。”亮花两眼放光地向她报告说,“蜥蜴条第一次带他们出来。” “但愿不会为时过早。”黄牙嘟囔道。 我可以担心,我是 巫医! “他们没事的。”亮花安慰她说,“今天天气很好。” 几只猫已经聚集到育婴室周围,等着看幼崽们出来。花楸果和坚果须还有黄毛都在那里,灰心和狼步站得稍远一点。三名长老都从他们巢穴的入口处往这边看。 小鹿和小缠先跑进空地。他们刚一跑出来,就停下脚步,好奇地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小奔是三只猫中最小的,他动作缓慢地跟着出来,在育婴室入口停下脚步,抽了几下鼻子。然后,他突然决定跟着哥哥姐姐冲进空地,结果被自己的脚掌绊倒了。 四周看着的猫发出一阵赞美和欢笑声,更多族群猫走过来。泥掌走到蜥蜴条身边。蜥蜴条舔舔一只脚掌,然后用它擦擦耳朵。听到族猫们称赞她的幼崽,她两眼放光。 也许她毕竟还是为他们自豪的, 黄牙心里想。她站在猫群后部,寻找着小断的身影。 片刻之后,小断跌跌撞撞地走出育婴室,站在阳光下眨眨眼睛。他身上的深色虎斑毛发竖立着。尽管他比其他幼崽晚出生几天,却和其他猫的个头一样大。 “这是只不错的幼崽。”黄牙听到鼠翅说。 鹿跳点点头:“有一天,他会成为强壮的武士。” 听到这些赞扬她的幼崽的话,黄牙希望能感到高兴,尽管她不能做出任何回应。但是,武士们的话中却没有真正的热情。他们不喜欢这个事实:谁也不知道小断的母亲是谁。 过了一会儿,琥珀叶走过来。“你觉得他看上去像泼皮猫吗?”她小声说,这证实了黄牙的怀疑,“如果狐心是他母亲,为什么不直说?” 鼠翅低声表示赞同。“我不会说他有一半宠物猫血统,但看看他父亲吧,还记得残皮出生时大家是怎么说的吗?” 黄牙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准备走开,但小鸟走过来拦住她。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她说。 黄牙满心愧疚。她一直故意回避小鸟,以免长老看出她怀孕。“我一直很忙。”她回答说。 “忙得连老朋友都忘了?”小鸟追问道。小鸟朝黄牙抽抽耳朵,转头向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走去,离其他猫远一些。她坐下来,将脚掌缩到身下,接着说道:“幼崽真多啊。这对族群有好处,但在秃叶季却不太好。” “蜥蜴条好像还能应付。”黄牙指出。强烈的阳光下,长老的眼睛眯成两条缝,但黄牙仍然觉得,小鸟正在审视她。 “那只多出来的幼崽如何?”小鸟继续追问,“你觉得他的母亲是谁?” 黄牙把目光转向别处:“不知道。只要蜥蜴条愿意抚养他,那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每一只猫都有资格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小鸟说,“我原以为,残皮对此体会最深。” 黄牙突然厌烦了长老的暗示和话语。“噢,那与我们无关!”她不耐烦地说。 “你是巫医,”小鸟惊讶地说,“族群的每一件事都和你有关。” “但也许有些事情最好保密。”黄牙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