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飞做了个梦。
她往坡上冲去,暖风拖拽着她的皮毛。接近荒原坡顶部的时候,脚下粗糙的草茎变得柔软起来。她停在坡顶,脚掌下的草地在风中泛着涟漪,向森林延伸过去。一条河流在远处闪着光,缓缓消失在树林中。
我在哪里?
这不是荒原。
猎物的气味充斥着她的口鼻。一只兔子在前方几尾远的地方静静地吃草,蛾飞想象着把它带回去给自己的小猫。他们几乎已经够大,可以开始品尝猎物了。想到汩溪看到猎物时眼睛放光的样子,蛾飞强忍住咕噜。蛛掌会第一个过来要求品尝猎物,蓝须会害羞地犹豫着,但蜜皮肯定会在自己咬一口之前让她先吃一块的。
一想到孩子们,她就爱得心痛。他们太完美了!虽然蛛掌多长了一个脚趾,这也是他叫这个名字的原因,但他依然很可爱。
她摆出狩猎蹲伏姿势,开始静悄悄地匍匐前进。她靠近的时候,那只兔子动都没动。
这会是一次轻松的狩猎。
一道黄影从她的视野边闪过。她猛地转过口鼻,看见迈卡正向她走来。她的呼吸卡在嗓子眼儿。那只兔子仍然乐滋滋的,似乎对危险一无所知,懒洋洋地跳着离开了。蛾飞放过它,目光紧盯着迈卡。
“你能看见我吗?”她几乎不敢说话。在梦中,没有一只猫能够听见她说话。上次梦见迈卡的时候,他在迷雾之中游荡,看不见她。但是这一次,迈卡的眼睛紧盯着她,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绿光,眼中充满爱意。
接近她的时候,迈卡加快步伐,直到自己的气味将她包围。蛾飞闭上眼睛,心怦怦直跳。她真的要和他说话吗?他向她靠近,他的胡须擦着她的脸颊。
“我好想你。”耳中传来迈卡的柔声细语。
蛾飞咕噜着,用力蹭着他的脸颊。“我曾以为没有你我会死。”
“我很高兴你没死。”他退后一步,看着她,两眼放光,“我已经看见小猫了。我注视着你和他们在一起。你是一位很棒的母亲。”
蛾飞喜不自禁。“他们是不是很漂亮?他们让我想起你,甚至蜜皮洗脚掌的动作都和你一样。”
“多留意蓝须。”他担心地说,“她太害羞。不要让其他猫欺负她。”
“他们不会的。”蛾飞承诺道,“他们会保护她,尤其是蛛掌。他不会让深灰的小猫靠近她,因为蓝须害怕他们。”
迈卡皱皱眉头。“他们没有伤害她,对吧?”
蛾飞咕噜道:“没有,当然没有。但她无法理解那么大的猫会表现得像小猫一样。我一直在告诉她说他们仍然是小猫。我想她可能不相信自己会在几个月后长那么大。”
迈卡的眼神黯淡下去。“多么希望能和他们在一起啊。”他难过地说。
他悲伤的语气让蛾飞揪心。“我也希望如此。”离开影族营地之后,她再也没有感觉到愤怒,但是此刻,她心中又燃起怒火。“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必须死?在那样一次愚蠢的意外中!”
迈卡叹了口气,用口鼻紧贴她的口鼻。“这是我的命运。”
她退开,对他眨眨眼睛。“你一直都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明白,我们的使命意味着我们只能在一起度过短暂的时光。”他眼中闪出爱意,“我们不是也很幸运吗?现在你有了我们的小猫。”
“但是我也想要你!”蛾飞无法排解心中的怨恨。
迈卡严肃地盯着她。“从这里开始,你必须独自旅行了。这是你的路,但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的目光悲戚。“怎么在一起?”
“我会在你的脑海中、内心里和梦境中。”他喃喃地说,“你会在小猫身上看见我。如果你需要我,只要闭上眼睛。”
蛾飞的喉头发紧。
那就足够了吗?
她温柔地用鼻子触碰他的鼻子,也只能如此了。
周围的草地开始变得模糊,迈卡的皮毛也逐渐变淡,光线从中透出。
“别走!”她乞求道。
“你会再看见我的。”他答应道,声音越来越弱。
“迈卡!”
“会有谁来拜访你。”他的声音消失成回声,蛾飞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你必须帮助她。我指望着你。”
“她是谁?”梦境变淡,她对着黑暗中说。
蛾飞惊醒过来,抬起头。小猫们趴在她肚皮上,在透过金雀花灌木的斑驳星光中酣睡。
蛾飞渴望得心痛,却感觉温暖环绕着她。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想起迈卡的话,他的气味弥漫在她舌头上。她恍然大悟,意识到梦中的草地是星族的狩猎场!
他在星族。
咕噜声在她喉咙里隆隆作响。
现在我知道了,我们永远不会离得太远。
“走快点儿!”汩溪紧贴在暴雨皮的肩膀上,兴奋地竖着耳朵。
暴雨皮蹦跳着跑过草地,汩溪高兴得喵喵叫。
“小心!”蛾飞从她巢穴外面阳光明媚的草地上瞪大眼睛看着。
深灰在她身边咕噜着。“她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蛾飞道。
“她才一个月大!”蛾飞有点儿担心,“獾骑不危险吗?”
蓝须紧紧偎依着她的肚皮。“我可不想獾骑。”她喘息着,惊恐地盯着姐姐在暴雨皮背上来回摆动。
蛾飞用尾巴护着蓝须,很欣慰至少有一只小猫在自己身边。
蛛掌正蹲伏在沙坑里,银条蹲伏在他身边,黑耳在他们前面走动着,纠正他的姿势。
“后腿再放低点儿。”黑白相间的小猫告诉他,“保持尾巴不动,否则猎物会听见你来了。”
银条不耐烦地动了动。“我们能跳了吗?”她恳求道。
“你蹲完美之后才能跳。”黑耳严厉地告诉她。
“这样对吗?”蛛掌将下巴贴近地面,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
“相当好。”黑耳承认道,“把后脚掌收得更紧些,要不你跃起的时候会很笨拙。”
蜜皮在哪里?
蛾飞惊恐地扫视着营地,看到了他的黄色皮毛。原来那只小公猫正在营地对面的石楠围墙下挖洞。蛾飞松了一口气。
白尾在他身边,正往树枝下面挤。
蛾飞皱皱眉头,时刻关注四只小猫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让人筋疲力尽。“那两个家伙在做什么呀?”
“白尾答应向他展示出营地的所有办法。”深灰告诉她。
“但愿他不是想着偷偷溜出去。”蛾飞想起几个月前把银条从兔子洞拖出来的情形。
她怎么会那样镇静?
想象着自己的一只小猫被困在荒原上尖叫求救的情形,蛾飞就满心恐惧,急忙把这种想法赶走。她可不会让小猫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对族猫们充满感激。总是有族猫关注汩溪、蜜皮、蛛掌和蓝须,总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甚至冬青也是如此。她现在正眯着眼睛,用责备的目光注视着汩溪。
芦苇尾从鹰羽和露鼻在营地石楠围墙里面掏出的巢穴中钻出来。他们已经长得太大,无法再与锯峰和冬青共享巢穴,已经和暴雨皮一起搬进他们自己的巢穴。
芦苇尾走过空地,停在蛾飞面前。“露鼻的一只脚崴了。”他告诉她,“狩猎的时候,她滑进一个兔子洞。我是应该用完你库存的紫草,还是去采摘些新鲜的?”
“先用完我们库存的,回头再去采摘些新鲜的。”蛾飞告诉他。
芦苇尾点点头,钻进她身后的金雀花巢穴。过去的一个月里,芦苇尾一直忙于治疗族猫的划伤和扭伤。蛾飞也曾努力地关注族猫的健康,但她每次离开巢穴去检查划伤的愈合情况,或者去了解芦苇尾给予的山萝卜对肚子痛的疗效如何的时候,她的某只小猫总是会饿得直叫,或是爬上巢穴围墙,被卡在树枝之间尖叫求救。似乎她的脚掌一踏进空地,绝望的哀叫声就会把她叫回去。
“你需要更坚强些。”深灰已经告诉过她许多次,“让他们叫去。他们在营地里很安全。在你检查族猫的时候,他们不会出事。”
但蛾飞就是无法放松。
他们已经失去父亲了!
她无法忍受他们不能和母亲在一起。
“有整个族群在养育他们。”深灰坚持道。
我不想像你那样。
蛾飞心里想着,不去理会银条、黑耳和白尾已经在母亲的悲伤中成长为幸福年轻猫的事实。族群确实养育着他们,给了深灰的小猫们需要的一切:温暖、慈爱、食物和保护。
我的小猫与众不同,其他的猫给不了他们我能给的爱。
因此,她让芦苇尾照顾族群,告诉自己说,再过半个月,她就能做好履行巫医职责的准备。
深灰用一只脚掌把她从沉思中推醒。“看!”
风奔和锯峰已经走进营地,斑毛和橡子毛走在风族猫之间,困惑地相互看着。风奔表情严厉,锯峰不安地抽动着耳朵。
蛾飞惊恐地坐起来。 她轻轻地把蓝须推到一边,站起来。 斑毛和橡子毛来这里做 什么? 为什么风奔和锯峰像押囚犯一样押着她们?她穿过空地,在草丛中迎上风奔。“出什么事了吗?” 母亲目光阴沉。 “我发现她们两个在荒原上游荡。”她咆哮道。 “我们不是在游荡。”斑毛反驳道。 “我们来看蛾飞。”橡子毛插话说。 蛾飞看着天族巫医,满肚子怨恨。 你取代了迈卡的位置。 她咽下心里的酸楚,看着母亲的眼睛。“她们为什么不能穿过荒原?” 锯峰用力甩了一下尾巴。“看着晴天最近所做的一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蛾飞直面公猫。“他做了什么?” “他一直在向我们的地盘上派遣狩猎队!”锯峰竖起毛发。 风奔咆哮道。“杨柳尾和锯峰今天早上在边界上发现了更多的兔子残骸。” “杨柳尾花了太多的时间检查边界。”蛾飞厉声说,“她应该为族群狩猎,而不是捕风捉影,到处寻找小道消息。” 风奔伏下耳朵。“盗猎者可比捕风捉影的多!” 橡子毛愤怒地抽动着尾巴。“晴天没有派遣狩猎队!” 锯峰龇牙咧嘴地说:“那我们为什么总在荒原上发现新鲜猎物的踪迹?” 橡子毛寸步不让。“你怎么就知道那是天族遗留下来的呢?” 蛾飞气得脚掌刺痛。多么愚蠢的争吵!绿叶季才刚刚开始,没有猫再挨饿。谁还会去在意猎物是遗留在边界的这边还是那边?她怒视着风奔。“这与斑毛和橡子毛没有关系!”她厉声说,“她们是巫医,不是狩猎猫。”蓝须蹒跚着走过空地,来到母亲身边。“蛾飞!风奔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 锯峰怒视着橡子毛。“因为天族猫都是小偷和骗子。” 蓝须瞪着圆圆的眼睛,焦急地看着锯峰。“迈卡是天族猫,他也是骗子吗?” 锯峰不安地耸动着皮毛,盯住小猫。“我从来就不认识他。”他嘟囔道。 风奔挪了挪脚步。“也许我们应该找其他时间讨论这件事情。”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用讨论!”蛾飞厉声说,她对橡子毛和斑毛低下头,“我代表我的族猫向你们致歉。他们认为值得为边界而战。”她瞥了一眼蓝须,说道:“回到深灰那里去。我必须和来客们谈谈。” 蓝须对母亲眨眨眼睛。“会用很久的时间吗?” “不会的。”蛾飞承诺道。她带着斑毛和橡子毛走向入口旁边的石头堆。她感觉到锯峰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的皮毛烧焦。到达石头堆时,她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么事。”斑毛安慰她说,玳瑁色猫的目光瞟向蓝须。小母猫已经爬进沙坑,待在哥哥身边。“你的小猫很漂亮。” 蛾飞自豪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沙坑旁边,汩溪还在催促暴雨皮跑快点儿。“他们让我更加想念迈卡。” “他们具有他的精神。” 橡子毛的话让她很吃惊。“你对迈卡的精神有多了解?”蛾飞询问道。 橡子毛垂下目光,脸部肌肉抽动着,仿佛被蛾飞打中口鼻一般。“我和他一起工作。”她平静地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也想念他。” “我们都想念他。”蛾飞语气犀利地厉声说,她妒忌得颈毛倒竖。 “他总是念叨你。”橡子毛小心翼翼地抬起目光,“他非常爱你。真遗憾你失去了他。” 蛾飞眨眨眼睛,橡子毛话语中的温暖让她很吃惊。 但现在说 这些已经太晚了! 她不打算轻易原谅这只天族猫。“你监视过他!” 斑毛不安地甩动着尾巴。“蛾飞,我认为你这么说不公平——” 橡子毛打断了她。“你说得对。晴天命令我监视他。但是,第一天之后,我就知道迈卡是值得信任的。他从一开始就关心自己的族猫。我喜欢和他一起工作,喜欢帮助他。有一次,花朵脚掌里扎了根刺,真的扎得很深。迈卡挖了很久才把它拔出来。他一直在和她说着话,讲着他还是农场猫时的笑话和故事,让她分心。他让我看到了成为巫医不仅仅要学习药草知识,不能只关心病情,还必须关心猫本身。”她的眼睛瞪圆了,“他说那就是星族选择你的原因,因为你一直就比任何猫更明白这一点。” 蛾飞凝视着她,突然明白了迈卡为什么那样喜欢橡子毛。她善良、诚实、坦荡。蛾飞垂下目光,愧疚得皮毛刺痒。她怎么能那样武断地评价橡子毛?她几乎不了解她。“谢谢你。”她喃喃地说。 斑毛向营地围墙看去。风奔和锯峰蹲伏在围墙边,斜着眼睛注视着访客。“我们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她说道,“橡子毛已经掌握了从我和云斑那里学到的一切,卵石心也分享了他知道的一切。现在轮到你训练她了,就像我们训练你那样。” 蛾飞紧张地抽抽耳朵。“但是我现在有小猫。” “你仍然是巫医。”斑毛提醒她,回头看向小猫们。几只小猫正和族猫们开心地玩耍,深灰慈爱地看着他们。“看上去你忙碌的时候,有很多猫会照顾他们。” 蛾飞仍然焦虑得肚皮刺痛。“我需要照顾他们,他们没有父亲。” 没等她把话说完,橡子毛挪挪脚步说:“迈卡要你训练我。” 蛾飞震惊地耸动着脊背上的毛。 会有谁来拜访你。 迈卡的话在脑海中回荡。 你必须帮助她。我指望着你。 他指的是橡子毛!“你怎么知道?”她质问道。 “我梦见他了。”橡子毛告诉她,“他让我到你这里来,还说你会教给我所有需要学习的东西。” 蛾飞对她眨眨眼睛。要是星族出现在橡子毛梦中,那么她肯定就是天族合适的巫医。“但是风奔和晴天怎么办?他们会愿意让风族猫训练天族猫吗?” 橡子毛耸耸肩。“他们没有必要知道。” 斑毛点点头。“他们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是狩猎猫,不是巫医,他们只知道猎物。” 蛾飞点点头。迈卡想要她训练橡子毛,他现在已经是星族的一员,她不能违背星族的意愿,她不也想让迈卡失望。“好吧。”她恋恋不舍地看看自己的小猫。蓝须已经回到深灰那里,蜷缩在她身边;汩溪已经从暴雨皮背上滑下来,正在沙坑里帮助蛛掌捕捉虚拟猎物;蜜皮正在把白尾赶向石楠围墙中的另一个缝隙。没有她,他们也能自理一会儿。“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你到哪里去了?” 蛾飞走进营地的时候,风奔责备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太阳正在向地平线落下,在空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蛾飞把采集的紫草放到地上。“训练橡子毛。”
我不想对此说谎。
“你为什么要这样?”风奔颈部的毛竖立起来,“你肯定明白,天族不再是我们的朋友。”
“为什么不是?”蛾飞质问道。
“他们一直偷我们的猎物。”风奔眯起眼睛,“所以我也在派遣狩猎队越过他们的边界去狩猎。”
“什么?”蛾飞盯着她。
母亲想挑起战争吗?
风奔生硬地扬起下巴。“重要的是,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偷了我们的猎物就要承担后果。”
“真的有猫看见过天族偷我们的猎物吗?”蛾飞追问道。
“杨柳尾说她昨天看见红爪带着一只兔子越过边界。”
“你就相信她的话了?”
母亲怎么会这样天真?
“杨柳尾痛恨红爪。”
“那不至于让她说谎!”风奔甩动着尾巴。“不止杨柳尾看见了证据,深灰和锯峰也看见了骨头。他们也在说谎吗?”
当然不是。
但是就算天族猫在风族领地上抓了一两只兔子又怎样?不过,蛾飞默默咽下怒火,她不想卷入母亲和天族的纷争。她的职责是给猫治病,而不是和他们打架。“我要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给橡子毛。”她倔强地说。
风奔的毛竖立起来。“我只是担心你,蛾飞。要是晴天看见你和他的猫在一起,谁知道他会怎么做?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他可比你想象得更残忍。”
“那么训练好他的巫医就更加重要。”蛾飞争辩道,“要是她赢得了他的尊重,她可能会引导他。”
“从来没有谁能够引导晴天。”风奔指出。
“橡子毛有星族的支持。他们想让我训练她。”
“他们给你说了吗?”
“迈卡说的。”蛾飞告诉她,“他也对橡子毛说了。”
“迈卡不是星族!”
蛾飞的喉头发紧。“他现在是。”
风奔无助地盯着她。“那你打算一直训练她吗?”
“是的。”蛾飞叼起紫草走向自己的巢穴。要是迈卡想让她训练橡子毛,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
白昼越来越长,蛾飞一直信守诺言。每天下午,她都会把她的小猫交给深灰照看,自己溜出营地。她知道风奔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但她没有理会,径直冲向荒原斜坡上那片草地,她和橡子毛会在那里相见。
这天下午,乌云遮住了太阳,毛毛细雨给荒原蒙上一层薄雾。蛾飞蓬松起毛发,希望深灰能够把小猫安顿在巢穴中。虽然空气很温暖,但皮毛被打湿就意味着寒冷。她已经习惯于离开他们,但她喜欢每次回家时他们欢迎她的情形。他们会爬到她身上,咕噜着恳求骑獾或者追尾巴游戏。
她眨掉雨珠,扫视荒原斜坡。既没有橡子毛的踪迹,也没有橡子毛的气味。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想知道是否由于太阳被遮住,天族巫医无法判断时间。
就像迈卡说的那样,橡子毛学得很快。她对痛苦似乎有深刻的理解,也有解除痛苦的热切需要。教这样一名自愿学习的学徒让蛾飞很有成就感,而且也能深刻地重温自己的知识。蛾飞再次体验到了掌握治病技能的快乐。 是时候减轻芦苇尾的一些职责了 吗? 她皱皱眉头。她已经感觉离开孩子的时间太长了。 她向森林望去,心里有些不耐烦。 你在哪里? 迟到不是橡子毛的风格。往往蛾飞到达之前,她就在山坡上踱步等着了。 她心里不安起来。 也许橡子毛不能来了。 蛾飞忧心忡忡,皮毛刺痛。晴天发现她们在会面吗? 他不能阻止她学习! 雨越下越大,蛾飞走下斜坡,向着天族边界走去。 难道他认为他的意愿比星族的意愿还重要吗? 她从潮湿的草地上走过,愤怒在脚掌中涌动。 接近树林边的香薇丛时,天族刺鼻的气味标记弥漫进她的口鼻。她钻过滴水的香薇丛,走进树木下的遮蔽处,环顾四周,想知道天族营地位于什么地方。她必须知道橡子毛在哪里。要是晴天阻止她,需要有谁向这位兔脑子族长解释,他的巫医竭尽所能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蛾飞嗅着地面,闻出脚掌印,开始顺着它们往前走。它们最终肯定会通往营地的。她绕过一丛黑莓,来到两棵倒树中间,低头从树枝下钻过去。她闻到了更多的脚掌印,确定自己正在接近营地。她看见前方有片空地,雨珠从树冠中滴落下来。 但愿他没有伤害她。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的警告。 他可比你想 象得更残忍。 蛾飞没去多想这句话。她不会被欺凌,她有星族的支持。 当她钻过一片香薇丛时,一声嘶叫把她吓呆了。 玳瑁色皮毛从眼角的余光中闪过,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她的侧腹上,将她四脚朝天撞倒在地。 蛾飞胆战心惊地爬起来,一只天族母猫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猛地转过头去,看见雀毛正怒视着她,她颈部的毛立着。 “你在天族地盘上做什么?”玳瑁色猫眼中满是怀疑。 “我是蛾飞!”她咆哮道。 “我知道你是谁。”玳瑁色猫回击道。 “那你知道我是巫医!我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没有晴天的允许,谁也不许走进这片森林!”雀毛怒吼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他那样说了之后!” 蛾飞满肚子沮丧。“我来找橡子毛。”也许她解释说她在担心雀毛的族猫,她可能会理解。 “橡子毛在营地里面,做着她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她追问道。 “照顾她的族猫!” “但是我还没有把她训练完呢!” 雀毛恶狠狠地甩着尾巴。“她已经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训练。” 蛾飞无法理解。“难道你不想她成为最优秀的巫医吗?”不能仅仅因为晴天是兔脑子,就意味着他的整个族群都必须举止愚蠢! “我想什么无关紧要。”雀毛咆哮道,“晴天是我的族长,我执行他的命令。他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猫越过我们的边界,尤其不允许风族猫。” 蛾飞怒火中烧。“我来这里不是狩猎的!星族命令我训练橡子毛,我就要去训练她。”她从雀毛身边走过去。 天族母猫冲到她前面。 蛾飞怒视着玳瑁色猫。“别挡我的路!我必须——”她停了下来,惊讶地看见雀毛的目光中充满担忧。 “你必须离开!”雀毛压低声音,紧张地回头瞥了一眼。 “为什么?” “要是你到达营地,晴天会把你撕碎。”她警告道,“要是我让你进去,他也会撕碎我。” 蛾飞停下来。“他没有伤害橡子毛,对吗?” “没有!”雀毛看起来很气愤。“但她总是溜到风族地盘上和你一起训练,晴天很生气。要是她在荒原上撒满天族的气味,他怎么证明我们没有越过边界?” “但是你们确实越过了边界!”蛾飞指责道,“杨柳尾看见过你们。” “她没有看见过我!”雀毛厉声说,“天族猫不会在其他族群的地盘上狩猎,不会像风族那样。我们今天早上看见锯峰的毛挂在一丛黑莓上,不到一尾远外就有新鲜猎物的血液。” 蛾飞低声咆哮起来。风奔肯定派他去给晴天一个教训。她这样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但我是巫医!”她坚持道,“我们需要在彼此的领地上行走,要不我怎么从两脚兽地盘上采集猫薄荷?要是不穿过荒原,橡子毛怎么到达月亮石?” “那不归我管。”雀毛开始把蛾飞带往边界。 “要是橡子毛出事了,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怎么办?”蛾飞极不情愿地让雀毛带着她原路返回。要是不打一架,这只玳瑁色猫肯定不会让她过去的,她不想让晴天为难雀毛。 “只要橡子毛不和你一起训练,她就会平安无事。” 到达边界的时候,蛾飞对玳瑁色猫眨眨眼睛。“这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决定!” 雀毛把尾巴指向荒原。“回去吧!” 蛾飞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你认为他是错误的,对吧?” 雀毛向别处看去。“他是族长。”她怒吼着大步走回森林。 血液在蛾飞耳朵中轰鸣。要是族群开始这样守卫自己的领地,巫医怎么分享他们的知识?半月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 每个 族群的命运都取决于你,虽然他们还不知道。 晴天为什么就不明白?他的巫医需要到她需要去的地方。 那个时刻将会来临,他们 将愿意听从你,而且只听从你。我只能告诉你这点,但是否能赢 得他们的尊重,取决于你。 怎么取得? 无助感将她淹没。她必须说服风奔和晴天,生命比边界更重要。 星族啊,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