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点儿啊。
虎心顺着小巷回头望去,蛛网、手套和暴烈已经停下了脚步,聚在水坑边解渴。不得不捡拾连两脚兽都不要的残羹已经够糟的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磨蹭?在城市里,他感受不到属于森林的新鲜空气和随风而来的、让猫口水横流的猎物气息。虎心只想赶紧完成这次拾荒任务。
守护者们闲散的生活方式已不再让他感到轻松,如今,他越来越容易被这样的日常激怒。他们现在几乎只靠拾荒过活。在小影、小扑和小光出生两个月后,落叶季过渡成了秃叶季。他们的猎物日渐稀少,守护者们也越发依赖两脚兽的残羹。今天早上,虎心一醒来就意识到了严霜的降临,连集会场的透明墙壁上都被冻出了冰花。然而,当他和这几只猫踏上大街时,城市中却没有森林里那样冻裂石头的严寒。它紧紧地抓着一丝温度,就像一只有生命的庞然巨兽。
暴烈提议去他们最喜欢的残羹桶附近转转,它们都堆在一排排巢穴背后的小巷子里。虎心主动申请加入了队伍,他一直如此,因为他欠守护者们的恩情只能用忠诚来偿还。但他心底里还是期待着能给小光、小扑和小影捉几只老鼠或者鸟回去。那三个孩子已经断奶,胃口也与日俱增,却直到现在都只吃过两脚兽扔下的残羹,这让虎心愤怒不已。如果这样的食物害他们不能茁壮成长怎么办?城市里的流浪猫大多敏捷而狡猾,但他们全都不如森林猫肌肉强健。他试过在集会场周围狩猎,但城市里总是充斥着怪物的突然怒吼或是路过的两脚兽的沉重脚步声,每次他的猎物都会在他完成潜伏之前被吓走。整整半个月以来,他没有捉到过哪怕一只猎物。他猜想守护者们也是因此才完全放弃狩猎的尝试的。再说,就算天气越来越恶劣,那些残羹桶也永远都满满当当。他回想起森林里紧张焦虑的秃叶季,心中隐隐一痛。那时候,捉到一只兔子的喜悦足以让整个族群激动起来,因为那意味着所有猫都能吃饱肚子,暖暖和和地睡上一晚。
这些猫根本不懂饿肚子的滋味,虎心想。
他看着蛛网抖掉胡须上沾的水珠,而暴烈又多喝了几口带酸味的水。他开始怀疑这些猫是否也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寒冷。集会场所在的巢穴也在降温,但它的墙壁能够挡风,洞穴里从不会有肆虐影族的冷流。此刻,寒风一定已经顺着围墙和巢穴上的缝隙钻进了影族营地。在洞穴里,猫儿们很容易就能在无毛皮料堆成的窝铺里让自己暖和起来。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学会了许多城市猫的词汇,例如小巷、大街、残羹桶。他适应了怪物的存在,而且练就了轻松穿过于巢穴间爬行的怪物群的本领。外出时,他已经能对两脚兽视若无睹,并从它们的长腿间穿梭而过。
可他的孩子们只会说城市猫的语言。他们从未见过森林、小溪,没见过真正的猎物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鸽翅才会承认他们已经够大、可以踏上回家的旅途。等他们抵达湖区时,他们的孩子还能适应武士的生活吗?
这个念头令他不安,他的毛发不自觉地支棱起来。他将这些想法赶出了脑海。
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如何成为真正的武士。
可是,万一这些对生活的最初记忆真的跟随他们一辈子呢?万一他们觉得武士的观念奇怪得不可理喻呢?
“我要去狩猎巡逻啦。”在出发之前,他这样告诉小扑。
小扑眨了眨眼。“你不应该说‘拾荒’吗?”她问道,“我听其他猫都是这么说的。”
“拾荒和狩猎的意思差不多。”看到虎心的皮毛波动起来,鸽翅飞快地解释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虎心从前可是影族最厉害的猎手。”
小扑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道:“武士们干吗不学城市猫拾荒呢?”
虎心目瞪口呆。他该怎么给她解释?因为武士掌握的技巧更多、自尊心更强?因为他们永远与两脚兽保持距离,自然决不会去吃它们的残羹?他不想冒犯到这里的守护者,但他更想让小扑明白身为武士究竟意味着什么。
鸽翅再次替他回答了女儿。“湖区可没有任何残羹桶可以让我们拾荒。”她委婉地告诉小扑,然后看了虎心一眼,“而且,狩猎其实比拾荒好玩儿多了!等你成为武士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鸽翅说完后,虎心就脚步沉重地跟着暴烈、蛛网、肉桂和手套离开了集会场。他渴望尽早向小扑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士。此刻,太阳已经升上了两脚兽们的屋顶,虎心抬起头,望着夹在高高屋顶之间的一线晴朗的蓝天。他们已经拾荒了一上午,但他一点儿猎物的气味都没闻到。为孩子们捉些新鲜食物的愿望眼看就要落空了……
暴烈开心地甩了甩尾巴,说道:“在这样的冷天气里,两脚兽会比平时更饿。这就意味着我们能拥有更多残羹。”她带头走向下一堆残羹桶,随便挑了一个跳上桶顶,然后轻松熟练地掀开了盖子。虎心也跳上一只残羹桶,推开了盖在上面的平板,而蛛网和手套选择了在桶周围的地面上搜寻。虎心扒开垃圾堆,在桶的深处摸到了柔软的东西,那应该是某种食物。他伸出爪子把它钩了出来。这是一团闻起来有点儿像肉的东西,但虎心不用尝就知道它吃起来一定是酸的。
蛛网转过头,眼前一亮:“是碎肉残羹!”
手套从下方的垃圾堆里掏出了一个软软的白色条状物:“阿痴肯定喜欢这个。它很好嚼,不费牙齿。”
暴烈也从她脚下的废弃物里捞出了一根骨头,她得意地把它抛到了地上。“这里边还有不少呢。”她往垃圾堆深处探了探,又挖出来一根。
虎心强压下心中的反感,看着她把骨头扔下残羹桶。
骨头是武士们留给乌鸦去啄的东西。
然而在这个地方,它却被看作食物。
暴烈跳回地面:“我们先把这些残羹带回去交给肉桂吧。”
他们把肉桂留在原地看守他们的第一批收获——那是他们从更靠近集会场的几个残羹桶里收集到的食物。一个月前,虎心曾向守护者们提出建议,他认为他们可以把从各处搜罗来的残羹分别暂存,最后返回洞穴时再统一带上。这是武士们自古以来使用的窍门,能让队伍在一次外出中腾出爪子来进行更多次狩猎。但城市里的狐狸和猫都很多,有好几次,他们在返回暂存地时都发现之前的收获已被洗劫一空。因此,肉桂提出应该留下一只猫来看守残羹。虎心对此感到满意,因为终于有守护者开始学着用武士的思路去思考了。
他加快速度向肉桂所在的方向赶去。他刚才拾荒收获的那块奇怪的肉团从他嘴边垂下来,把他的下巴蹭得油腻腻的。他低着头冲过小巷,沿着大街奔向上一个食物藏匿点,惊飞的鸽子在巢穴之间的天空中扑啦啦地拍打着翅膀。要是他能捉上一只鸽子就好了。为什么守护者从来没想过捕捉它们?这些胖鸟儿的栖息地肯定就在城里的某个不难接近的地方。守护者们难道从来没探究过那地方究竟在哪儿吗?
他拐进之前与肉桂分别的那条巢穴间的窄巷,毛发当即竖立了起来。四只流浪猫包围了肉桂,把她逼到了堆放拾荒收获的那堵墙下。肉桂弓着背,毛发奓开,对他们破口大骂。一只流浪猫想要从后方偷取她看守的残羹,肉桂嘶吼着向他挥了一掌。那只公猫龇牙咧嘴地退了回去。虎心警惕地竖起毛,丢下叼了一路的肉块,飞身上前挡在了肉桂和流浪猫之间。
他与流浪猫对峙着,龇出牙齿,恶狠狠地吼道:“这是我们的收获。你们自己去另觅食物吧。”
他开口的同时,暴烈也拐进了巷子。蛛网和手套瞪大眼睛在巷口观望。虎心招呼他们一起过来。他也许会需要后援。这四只流浪猫拒绝让步,他们满眼都是贪婪。
他们中的一个——一只苗条的灰毛母猫——眯起了天蓝色的眼睛,对虎心说:“你的朋友乐意分享。”
“不,她才不会。”虎心啐了她一口唾沫。
灰毛母猫看了一眼叼着满嘴的猎物的其余守护者,又冲着肉桂身后的残羹堆点了点头:“这些足够我们一起分的。”
虎心咆哮起来:“我们还有很多张嘴要喂。”
“那我也可以说我们还有其他嘴等着吃饭呀。”母猫歪了歪头。
“那你也不能动我们的成果。”虎心瞥了暴烈一眼。她不打算帮忙说两句吗?
“凭什么不能?”灰毛母猫又问道。
“因为它们不是你抓的。”虎心低吼道。
“但你也没抓啊。”她不屑地瞥了残羹堆一眼,“你只是找到吃的了而已。现在它也被我们找到了。”
耻辱感灼烧着虎心的皮毛。这些残羹都是他们从桶里捡出来的。
我竟然在为抢几堆鸦食和流浪猫吵架!
然而这些鸦食起码能喂饱留守在集会场里的猫。
它们能让我的孩子饱腹。
他抬起了下巴。虽然鸦食不是猎物,但它依然能让猫群免于饥荒。新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升腾,它源于他的保护欲。
这些食物属于我们!
这些猫难道都这么不要脸吗?他转头看了看守护者们,他们都不安地旁观着这场争执。“你们休想从我的朋友爪下偷走任何东西。”他一声一顿地低吼道。
“偷?”灰毛母猫抬起了下巴,“除非把吃的安安稳稳地存在肚子里,否则谁也没资格宣称什么东西属于他们。在这儿,每只猫都只能管好自己。你显然不是在城市里出生的猫,不然你早该明白规矩了。”
“我还正庆幸我不是城市猫呢。”
可我的孩子们却都是。
虎心抛开了这一念头。“在我出生的地方,所有猫都会先喂饱族群再考虑自己。”
灰毛母猫耸了耸肩:“可你却要逼我们空腹而归?”
虎心眨了眨眼。她怎么还想把坏猫的名声扣到他的头上?“你又不是我的族猫。再说了,城里的残羹桶那么多,你们怎么会饿着肚子呢?”
“‘城里的残羹桶那么多’?”母猫讥讽地学他说话,“那我们也得有办法抢在狐狸之前翻检它们才行啊。”
“狐狸只在晚上活动,它们要等两脚兽都走了才会出来。”虎心挑明了矛盾。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外乡猫?”母猫第一次瞪大了眼睛,她的表情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她向她的同伙们点点头,皮毛也颤动起来,“走吧,我们换别处碰碰运气。”然后她狠狠地瞪了虎心一眼,“别放心得太早,你可不是这儿的猫。我闻得出你满爪子都是草味儿。”她转身沿着小巷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的三只猫也跟上了她,但不时扭头谴责地瞪向虎心他们。 “干得漂亮。”暴烈温和地对虎心眨了眨眼。 “你帮我们避免了一场打斗。”肉桂松了口气。 只是暂时而已。 虎心看着那四只城市猫消失在小巷拐角。 别 放心得太早。 灰毛母猫临走前的恐吓让他觉得,这场冲突也许只是麻烦的开端而已。 他们回到集会场下的巢穴里,放下收集的残羹,剩余的守护者团团围了上来。虎心脱离猫群,看向了他的窝铺。鸽翅和孩子们还在睡觉,这让他松了口气。 “这份残羹闻起来还不错。” 塔尖的叫声出乎意料地响起。 这只黑色的公猫坐在木头平台的阴影下,他看着炽焰和其他猫一起挤作一团领取食物。在塔尖告诉他小影能看透阴影之后,虎心一直在尽可能地避开这名怪异的医者。他还没有和鸽翅提起过塔尖的预言,哪怕在她给那只小公猫起名字的时候,虎心也一点儿未提。“你叫小影,以此纪念你的族群。”她是这样解释的。他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和她较劲?但这场巧合仍然让他不安,他开始刻意疏远塔尖,以免那只公猫公布更多不祥的幻象。 但现在,塔尖看向守护者们的眼神清澈沉静。“你的孩子们都好吗?” “不错。”虎心飞快地回答,“我正在考虑给他们捉些真正的食物回来。” “食物都是食物。”塔尖漫不经心地回答。 “残羹不是武士该吃的食物。” 那些只是鸦食。 虎心回避了医者的目光。“武士只吃新鲜猎物。” “你的孩子们会成为武士。”医者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虎心感到塔尖的目光像火苗一样烧透了他的皮毛。他无法再逃避,只得转过身去。这只奇怪的猫真的这么确定他的孩子们能成为武士? 还是说,我这么重视他的话,只是因为他说的是我想听到的内容? 他探询地看向塔尖。 “有你和鸽翅这样的父母,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别的身份呢?”塔尖站起身,向炽焰走去。 炽焰也向他跑来,嘴里叼着油光闪亮的残羹。这只小公猫把食物放在塔尖的爪前,兴奋得两眼放光:“看我给咱们挑的好东西!” 虎心抬起头,望向了巢穴入口。他的决心越发坚定起来。他一定要给孩子们捉些新鲜的猎物回来。他还来得及赶在他们睡醒前回来吗?他迅速跳上木头平台,纵身钻过了墙上的开口。 在室外,鸽群正绕着尖顶巢穴上的巨大尖刺飞来飞去。一只鸽子从低空掠过,希望的火花在虎心掌心跳动起来,然而一只路过的怪物却把它吓得重新高飞。鸽子回到了尖顶上它的同伴们身边,虎心的心也沉了下去。 虎心大踏步地在石板林中穿行,恼火令他皮毛刺痛。草叶上挂着的霜已经融化,冰水打湿了他的脚掌。在来到城市之后,他见过的唯一一片绿地就是集会场周围的这片草坪。他想念在松针上漫步时的嘎吱声,想念得心都疼了起来。他想念家乡树林里的松脂味道,还有其他那些熟悉的气息。花楸星现在驱除族群中的阴影了吗?影族是否已经恢复如常?他能安心回到家乡、再也不担心自己会成为遮挡阳光的黑影了吗?即使答案是肯定的,他的孩子们也都太小了,不可能现在就踏上返乡的漫长旅途。 突然,从附近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鸟鸣。虎心立即抬头看去。一只鸫鸟正沿着樱桃树的树枝蹦跶。在它背后,集会场五彩斑斓的墙壁闪闪发亮。 虎心潜入了草丛中。露水浸透了他的腹毛,但他的目光紧锁在鸫鸟的身上。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静默得像那些薄石板一样。鸫鸟再次高声鸣叫起来。它在向谁示警吗?它发现他了吗?虎心胸口一紧。他将目光移向树干,开始盘算他有没有机会爬上树枝而不被发现。然而寒流已经把树枝吹得光秃秃的,那只鸫鸟对树干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虎心恼火地伸缩着爪子,他无比渴望这里也能有松林那样的树荫。他无助地看着鸫鸟拍拍翅膀,飞上了更高的树枝。它啄了啄树皮,然后顺着树枝跳到更靠近树梢的一团苔藓上,继续啄来啄去。 失望之情像块石头一样重重地落进了虎心的肚子。他没有任何办法接近那只鸫鸟而不吓跑它。他的孩子们今天又只能以鸦食维生了。在愧疚感的拖拽下,他向巢穴走去。如果孩子们已经醒了,他还是宁愿回去陪他们一起吃鸦食,然后安慰他们迟早有一天他能让全家都吃上真正的猎物。 突然,那个飞速移动的小东西把他从沉思中拽了回来。鸫鸟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一块石板前面,开始用喙拨弄草丛。希望的火花重新在他的皮毛下燃起。他缓缓地移动脚爪向它挪去。石板挡住了他的身影,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在鸫鸟再次起飞之前赶到近处。 别慌,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他不能让急迫的心情扰乱他的潜行。 虎心在挖掘虫子的鸫鸟身旁的石板背后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探过石板边缘偷看了一眼。鸫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缓缓地走出藏身处,激动之情在他的腹中翻腾不休。他胡须一颤,纵身跃起,抢在鸫鸟惊慌失措地飞走的前一刻,一巴掌把它按回了地上。他稳稳地踩住猎物,叼着它的脖子迅速一咬,利落地杀死了它。 星族,谢谢你们。 尝到舌尖上的血味,快乐之情在他周身涌动。他叼起鸫鸟,沉醉在温热的猎物气味中,小步快跑着返回了巢穴。 “快醒醒!”他把猎物放在鸽翅的窝边,喊道。 鸽翅抬起头吸了吸鼻子。“鸫鸟!”她坐起身,先看了看虎心,又看了看地上的鸟儿,喜悦在她的蓝眼里闪耀。她拍醒了幼崽们,他们都还依偎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小扑!小光!起床了!”她在小影的双耳中间舔了舔,“你们的爸爸带吃的回来啦!” 小扑在注满巢穴的晨光中眨了眨眼,她从窝边探头向外看去。看到鸫鸟,她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不满地嘟囔道:“这不是吃的呀。这只是一只鸟。” “鸟就是猎物!”虎心气得竖起了颈毛,“你必须把它吃了。” 小光蹒跚着翻出窝铺,她棕色的虎斑胎毛乱糟糟地蓬松着。她嗅了嗅鸫鸟:“闻起来好像有点儿甜。” 小影站在窝的边沿上保持着平衡,他也怀疑地吸了吸鼻子。“难道没有残羹了吗?”他向正在洞穴另一边休息的守护者们看去,他们收集回来的残羹已经被分享完毕了。 小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嗅了嗅空气:“我闻到肉味了!”她在洞穴里四下打量。 “这就是肉。”虎心又戳了戳鸫鸟。 “但它全是毛啊。”小扑晃了晃脑袋,反驳道。 虎心的肚子缩紧了。 为什么他们闻到新鲜猎物的气味也不觉得饿? 鸽翅爬出窝铺,开始把鸫鸟撕成小块,三只幼崽都又害怕又着迷地看着她。鸽翅把羽毛多的部分拨到一边,在他们三个面前各放了一个小肉块。 愤怒像利爪一样刺痛了虎心的肚皮。“我小时候可从来用不着褐皮帮我拆分猎物。” 鸽翅警告地瞟了他一眼:“她肯定帮你拆过。孩子们才两个月大,你怎么能指望他们自己把猎物撕开?” 虎心重新坐了下来。 也许鸽翅是对的。 他必须对孩子们多点儿耐心。 “你们尝尝看。”鸽翅温柔地鼓励幼崽们。 小扑惴惴不安地嗅了嗅面前的红色肉条,轻轻舔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做出了第二次尝试。小影先用爪子摸了肉块一会儿,然后才肯用牙齿咬它。小光叼着肉条的一端,用爪尖钩住了另一端,想要用牙把它扯得更碎。 鸽翅深情地向虎心眨了眨眼:“你能为我们捉回新鲜猎物来真是太好了。” 虎心没有回答。他紧张地盯着他的孩子们。万一他们一直不喜欢吃新鲜猎物怎么办?要是他带他们回到影族,他们会不会不肯吃东西? “所有的猫小时候都挑食。”鸽翅喃喃地告诉他,“藤池直到四个月大才肯尝试吃第一口兔子。那时候的我还特别讨厌吃鼩鼱呢。” “真的吗?”虎心期待地看着她。 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朝幼崽们点了点头。他们三个都正忙着咀嚼分到的鸫鸟肉块。小影看上去心事重重,小扑的眉头也一直皱着。小光的腮帮高高地鼓了起来,看来她这一口咬得有点儿太大了。 “你们一定要细嚼慢咽。”鸽翅提醒他们,“不然肚子会痛。” 虎心看着努力吃肉的孩子们,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即使不是很爱吃鸫鸟,他们依然在努力学习。 你的孩子们会成为武士。 塔尖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们当然会成为武士。更何况,他马上就能带他们返回家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