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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的天,塌了几次又勉强糊上。外面的世界因那份“魂饵”情报天翻地覆,制裁、诅咒、反噬、动荡,但这一切仿佛都被什刹海畔

这座破败的四合院那低矮的门槛拦在了外面。院里,日子在煤灰、麸皮和小心翼翼的喘息中,以一种近乎顽强的韧性继续流淌。

何雨昂坐在窗边,手里捏着半块硬得硌牙的“共和面”窝头。

这东西是用豆饼、麸皮、霉变的杂粮甚至锯末混合而成,日伪当局美其名曰的“恩赐”。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玉米面,更别提白面了,京城百姓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何雨昂不需要进食,但指尖传来的粗粝触感和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劣质煤烟与淡淡馊味的市井气息,却让他冰冷的意识核心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喜欢”这种感觉,像观察一场精密而混沌的实验。

他的实力,经过数次吞噬,尤其是城外那场“盛宴”的残余和后续一些“宵小”的“补充”,早已恢复大半。

举手投足间,足以让这方寸之地化为齑粉。但他没有。他像一块沉入水底的顽石,静静体味着这浑浊人间的水流如何拂过自己。

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芒,在他摊开的手掌边缘一闪而逝,如同阳光下最细小的尘埃。功德金光?

何雨昂低头凝视着那点微弱的金芒,冰冷的眼眸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名为“困惑”的波动。

这玩意儿,自从他两次破坏了阴阳寮试图窃取华国国运根基的布置后,就莫名其妙地缠上了他,像甩不掉的附骨之蛆。

“恶鬼噬魂,天地不容。此物…何用?”他无声低语,指尖捻动,那点金光如同被掐灭的火星,没入他苍白的皮肤,消失无踪。

天道为何会把这代表“善行”、“庇护”的东西,赐予他这样一个以怨念为食的“恶鬼”?

他做的那些事,不过是遵循本能,顺带清除一些碍眼的“虫子”罢了。完全无用,甚至…有点碍事。

后院传来压抑的呻吟和何大清焦躁的踱步声。他媳妇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像揣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皮球,临盆就在这几日了。

易中海似乎被外面更大的风暴吓破了胆,暂时消停了,每天老实巴交地去轧钢厂上班,车把上挂着半布袋灰扑扑的“共和面”,眼神躲闪,连跟邻居打招呼都透着心虚。

但龙夫人没有消停。

她倚在自己屋的门框上,一双刻薄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家紧闭的房门,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褪了色的旧布。

不甘心!她总不甘心!何雨昂这个“妖怪”毁了她的富贵梦,还让她在易中海面前丢了脸。

如今外面天塌地陷,她这点小仇小怨似乎更不值一提,可正是这种被时代洪流忽视的憋屈,让她心里的毒火越烧越旺。

报复的念头,像墙角潮湿处滋生的霉斑,顽强地蔓延。何大清媳妇肚子里的那个崽子…是个机会。

一阵略显突兀的脚步声打断了院里的压抑。一个穿着体面藏青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一名腰挎王八盒子的便衣特务陪同下,径直走进了院子。

他无视了正在公用水龙头前淘那几粒稀疏米粒的王婶,目光锐利地扫过小院,最后落在何雨昂那间小屋敞开的窗户上。

“请问,何雨昂先生是住这里吗?”中年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腔。

何大清闻声从屋里探出头,一脸茫然和惶恐。龙夫人则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

何雨昂缓缓起身,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中年男人脸上立刻堆起和煦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份烫金的请柬,双手奉上:“鄙人奉梅机关机关长犬养健阁下之命,特来拜会何先生。久闻何先生精通多国语言,才华卓绝,正值帝国推进‘大东亚文化共荣’伟业,急需何先生这般俊才。

梅机关首席翻译官一职,虚位以待,恳请何先生屈就。”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审视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请柬上,一朵浮雕的黑色梅花,透着森森寒气。

梅机关——汪伪政权背后的日本特务核心,是比宪兵队更阴险毒辣的存在。

小院里瞬间死寂。王婶的水瓢“啪嗒”掉在地上,浑浊的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何大清吓得缩回了头。龙夫人脸上的谄笑僵住了,随即转化为更深的嫉恨——这个“妖怪”,居然攀上了梅机关的高枝?!

何雨昂的目光掠过那朵黑色梅花,又扫过院里众人各异的神色。易中海的惶恐,何大清的麻木,王婶的惊惧,龙夫人扭曲的嫉恨…像一幅生动的市井浮世绘。

他伸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请柬。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烫金封面。

“知道了。”他声音平淡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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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机关所在的“梅花堂”,位于北平城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

表面是座气派的西式洋楼,内里却机关重重,阴森压抑。地下室隐约传来的惨叫声,与楼上宴会厅流淌的靡靡爵士乐诡异地交织在一起,构成这魔窟独特的背景音。

何雨昂穿着一身西装——,坐在一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里。他的工作很简单:将日文的指令、报告、密电,翻译成中文或英文,反之亦然。

内容包罗万象,从如何利用掺沙的配给粮制造饥荒恐慌以瓦解反抗意志,到如何收买、分化地方乡绅,再到…一些关于“特殊能量场”、“精神波动”的晦涩实验记录。

他像一个最精准的机器,毫无感情地输出着文字。冰冷的词汇在他笔下流淌,揭示着人世间最深的恶意与算计。

休息的间隙,他会走到窗边。窗户对着一条狭窄的弄堂。

弄堂里,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 小贩阿四的馄饨担子被一个醉醺醺的宪兵一脚踹翻。滚烫的汤水泼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腾起大团白雾,混合着馄饨馅料的廉价肉腥气。阿四佝偻着背,一声不敢吭,默默地、徒劳地用手去捞那些在泥水里翻滚的馄饨皮。

* 暗娼金宝,脸上涂着劣质的胭脂,对着远去的宪兵背影啐了一口,低声咒骂着。随即,她又飞快地蹲下身,把几个滚落在地、沾满灰尘的肉丸子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一个破碗——那是留给她家里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娘的。

*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墙角追逐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笑声尖锐而短暂。

何雨昂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人类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本能,像野草一样顽强,也像蝼蚁一样卑微。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早上捏碎那个窝头的粗粝感。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金色光丝,没想到在这乱世,自己竟然被天道承认?

金光随即消散在弄堂污浊的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何雨昂收回目光,回到办公桌前。一份新的文件放在他面前,标题是:《关于利用特定民俗仪式收集区域怨念能量的初步报告》。他拿起笔,冰冷地开始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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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清媳妇临盆的夜晚,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砸在四合院的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刷着院里的煤灰和污垢。

龙夫人屋里的油灯亮着。她脸色苍白,半边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前几日她偷偷在何家门槛下埋下一道写着何雨昂“生辰八字”(她胡编乱造的)的“产厄符”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反噬的结果。

但她眼中的怨毒并未消减,反而在雨夜的衬托下更显狰狞。

“还不够…还不够…”她喃喃自语,从床底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布偶,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何雨昂的名字,心口处扎着一根浸透黑狗血的锈针。

她挣扎着挪到窗边,对着何家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就在这时,何大清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随即是产婆急促的呼喊:“使劲!再使点劲啊!”

龙夫人眼中凶光一闪,将手中的布偶狠狠按在窗棂上,企图引动最恶毒的诅咒。

“嗤啦——!”

一道细小的金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何家门槛方向窜出,精准地击中了龙夫人手中的布偶!

布偶瞬间化作一小团焦黑的灰烬,被窗缝涌入的冷风吹散。同时,一股更强的反噬之力顺着她按在窗棂上的手臂直冲而上!

“呃啊!”龙夫人半边身体彻底麻痹,像一截朽木般重重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婆端着一盆热水,一脚踩过门槛外那滩被雨水冲散的符灰,急匆匆冲进了何家。

雨声、女人的痛呼声、产婆的鼓励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刺穿了震耳的雨幕!

“生了!是个胖闺女”产婆疲惫而喜悦的声音传来。

何大清哆哆嗦嗦地从屋里出来,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珍藏已久、已经有些发硬的萨其马,硬塞到产婆手里:“谢…谢谢您!您…您吃点…垫垫…”

就在婴儿啼哭声响起的一刹那,何雨昂正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静静地站在自家屋檐下的阴影里。

何雨昂的目光扫过地上被雨水冲刷殆尽的符灰,又“看”向龙夫人屋里那个瘫倒在地、眼中充满怨毒却动弹不得的身影。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何家窗户透出的、那点代表新生命的微弱灯光上。

“麻烦。”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被淹没在滂沱的雨声中。然而,他撑着伞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粗糙的伞柄,仿佛在感受那上面残留的、属于这个人间雨夜的湿冷与…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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