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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清的伤远未痊愈，肋骨还隐隐作痛，身上的鞭痕结痂未落，走路都得佝偻着腰，一步一喘。但军营的命令如同催命符，再次送到了四合院——佐藤大佐要宴请一位尊贵的客人，点名要“何管事”亲自操持小灶！
杨素芬哭得几乎晕厥，苦苦哀求送信的日本兵开恩，却被粗暴地推开。何大清看着妻子绝望的脸和缩在角落、懵懂害怕的傻柱，再看看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浑浊的眼里只剩下麻木的认命。
“别……别哭了……”他嘶哑着嗓子，艰难地撑起身，“去……去叫雨昂……咱……咱爷俩……还得去……”
再次踏入军营伙房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油烟味中，何大清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帮工们看到他这副凄惨模样，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兔死狐悲的恐惧。
“何……何管事……”
“何大哥……您……您这身子……”
“快……快扶何管事坐下……”
何大清摆摆手，拒绝了搀扶，强撑着走到他那“管事”的位置上，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冷汗浸透了里衣。他嘶哑地吩咐着帮工准备食材，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威严。
就在这时，何雨昂冰冷的目光扫过角落的水盆——那个灵魂纯净、带着一丝功德金光的少年帮佣，顺子，今天也来了。
他依旧沉默寡言，低着头，默默地清洗着堆积的碗碟，动作专注而稳定。与周围帮工们麻木或恐惧的灵魂不同，他那团纯净的莹白光芒，在何雨昂的感知中依旧显眼。
但何雨昂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
顺子的动作虽然依旧稳定，但那纯净的灵魂光焰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警惕**？或者说，一种冷静的**观察**？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并非刻意张扬，却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悄然覆盖着整个伙房，扫过每一个帮工，扫过何大清，甚至……在何雨昂身上也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停留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意味。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评估？
何雨昂冰冷的意识核心泛起一丝微澜。这个“异常样本”，果然不简单。他暂时压下探究的念头，如同磐石般稳固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将一大筐冻得梆硬的萝卜搬到案板旁。巨大的力量在他瘦削的身体里涌动，动作却轻巧无声。
小灶区域热火朝天。何大清强打精神，忍着剧痛，亲自盯着几道关键的菜式。汗水混着油污从他苍白的脸上淌下。终于，菜肴准备妥当，精致地摆放在特制的漆盒里。
“雨昂……”何大清喘着粗气，看向儿子，眼神带着恳求。他实在没力气也没勇气再去那个如同魔窟的军官餐厅了，尤其是经历了上次特高课的恐怖事件之后。
何雨昂平静地点点头，走上前，稳稳地端起那个沉重的漆盒托盘。他的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端着的不是足以压垮何大清的负担，而是一块轻飘飘的木板。
何大清看着儿子沉默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愧疚，有恐惧，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安心感。
餐厅的气氛与上次特高课的阴森截然不同。佐藤大佐难得地堆着笑脸，正与一位穿着考究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相谈甚欢。那男子正是今天的贵客——来自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的山本教授，一位着名的“汉学家”，对中国文化推崇备至。
何雨昂目不斜视，动作精准而无声地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桌。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文思豆腐羹……皆是地道的淮扬名菜。
山本教授的目光被菜肴吸引，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陶醉。他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地品尝着，每尝一道，便赞不绝口，用流利的中文夹杂着日语向佐藤大佐介绍着菜品的渊源、火候的精妙、刀工的讲究。
“妙！妙啊！”山本教授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文思豆腐，对着灯光欣赏着那细如发丝的豆腐丝，赞叹道，“能将豆腐切成如此细丝，非数十年苦功不能为！此乃中华饮食文化之精髓！佐藤君，贵处的厨师，当真是位‘匠人’！”
佐藤大佐听得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当最后一道甜品呈上时，山本教授意犹未尽。他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看向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的何大清（何大清强撑着跟进来，站在角落）。
“这位想必就是掌勺的大师傅了？”山本教授微笑着，语气和蔼，“辛苦您了！能品尝到如此地道的手艺，实乃鄙人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 他说着，从长衫内袋里，掏出一个约莫婴儿巴掌大小、非金非木、色泽暗沉、雕刻着复杂诡异符文的**铁牌子**。
“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山本教授将铁牌子递给何大清，笑容依旧温和儒雅，“此物是我在贵国一处古刹‘结缘’所得，据说有安神辟邪之效。大师傅日夜操劳，心神耗费，此物或可聊作慰藉。”
何大清受宠若惊，又惶恐万分。他颤抖着手，在佐藤大佐默许的目光下，接过了那块入手冰凉、沉甸甸的铁牌子。入手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顺着指尖直窜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敢细看，连忙鞠躬道谢，将那古怪的铁牌子紧紧攥在手心，只觉得像握着一块寒冰。
何雨昂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瞬间锁定了何大清接过铁牌的手！
在何雨昂的感知中，就在何大清手指接触到铁牌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冰冷、带着浓郁**死亡**和**衰败**气息的黑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了何大清的右手！并且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如同活物般侵蚀着他本就不旺盛的生命力！
这气息……**死气**！而且是经过特殊炼化、带着强烈标记和汲取性质的死气！
何雨昂冰冷的意识核心瞬间兴奋起来！如同猎犬嗅到了顶级猎物的血腥味！这死气虽然“味道”特殊（带着一种陈腐的尸臭和阴冷的怨念），但蕴含的能量等级极高，远超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更重要的是，这能量似乎……可以被吞噬吸收！
没有丝毫犹豫！何雨昂意念微动，无形的吞噬之力精准地笼罩了何大清右手上缠绕的那缕死气！
“滋……”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冷的油脂，那缕死气瞬间被剥离、吞噬！
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阴冷刺骨和浓郁尸腐气息的“能量流”涌入何雨昂的核心。这“味道”很怪，如同陈年棺材里浸泡过墨汁的冰块，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怨念，但对何雨昂而言，却是一种全新的、极具刺激性的“美味”！远胜那些伪官员的灵魂！
吞噬掉这缕死气的同时，何雨昂也清晰地捕捉到了这死气的“源头”气息——如同黑暗中留下的独特“气味标记”。
源头，赫然指向那位笑容温和、气质儒雅的山本教授！
何雨昂冰冷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山本教授身上。
在他的感知视野中，山本教授那看似温文尔雅的躯壳下，隐藏的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身体！
皮肉之下，流动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如同泥浆般粘稠、缓慢蠕动的**死气**！骨骼关节连接处，闪烁着幽绿的磷火！五脏六腑的位置，被一团团不断蠕动、吸纳着周围生机的**怨念核心**所替代！支撑他行动的，是无数细若游丝、从铁牌中延伸出来的、汲取自他人的生命力和灵魂碎片构成的**死灵丝线**！
**活尸！**
一个用极其高明的阴阳邪术炼制、维持着表面鲜活、内里早已腐朽的活尸！他所谓的“欣赏中国文化”、“结缘古刹”，恐怕都是为了掩盖其收集生魂、炼制死气、维持自身不腐不灭的邪恶目的！那块铁牌子，就是收集生命和灵魂的邪恶法器！
何雨昂瞬间明白了山本教授“欣赏”何大清厨艺的真相——一个生命即将耗尽（被死气侵蚀）、手艺精湛（灵魂可能更“美味”？）的厨子，正是他绝佳的“猎物”和死气来源！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何雨昂意识核心中涌动。这个“活尸教授”的灵魂，对他而言，将是前所未有的大补！那由无数生魂怨念和精纯死气构成的“核心”，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
狩猎，需要耐心。尤其是一个能炼制如此精妙活尸、懂得利用“文化”伪装的阴阳师（或者说邪术师），背后可能还有更多秘密。
何雨昂如同最优秀的猎手，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重新变回那个沉默、不起眼的帮厨少年。他低垂着眼睑，恭敬地收拾着餐具，仿佛对一切都毫无察觉。
他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天网，牢牢锁定着山本教授。
他“看”到山本教授在宴席结束后，又“和蔼可亲”地与佐藤大佐交谈了几句。
他“看”到山本教授在离开军营的路上，“偶遇”了一位点头哈腰的伪政府小官员，微笑着递过去一块同样的铁牌子，说是“护身符”。
他“看”到山本教授走进一家看似普通的古董店，与掌柜（一个眼神同样死气沉沉的老人）低声交谈，又拿出几块铁牌子。
他甚至“看”到山本教授在回下榻旅馆的路上，将一块铁牌子“施舍”给了一个蜷缩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每一块铁牌子的送出，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标记，成为这具活尸维持“生命”的养料来源！
何雨昂静静地“看”着，冰冷的意识核心高速运转，记录着每一个接收铁牌子的人的面孔、地点、身份。如同记录着一个个待收割的“能量点”。
他如同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跟在山本教授身后，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月光下，山本教授儒雅的背影在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深处，蠕动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痛苦挣扎的亡魂虚影。
何雨昂的嘴角，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而是掠食者看到丰盛猎物时，本能的兴奋弧度。
盛宴的菜单，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