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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这样吧。”

随着一声话落,舆图上的人影一个接一个消失。

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影,在极北处的宋怀恩朝常乐和许应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师叔祖,大……许师侄,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凡事以自己为优先,万不可冒险。”

许应祈抬起头来看他,他站在舆图的极远处,与她们一南一北遥遥相望。

许应祈想起他曾经慷慨说道“我是剑门弟子,亦是人族,要做人族脊梁”。那时候他并不在意生死和别离。

但现在他却慎重地对她们说出这句话,仿佛全人族都没有她们性命重要。

许应祈反手握住了常乐的手心。常乐也曾说过相同的话,还因为此事与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她以往冲在最前方,因为她不愿让其他人离去。而现在,心情似乎又有不同,她想,她也开始明了他们的心情和担忧。

“好。”许应祈答道。

宋怀恩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会等你们回家的。”

他说完,身影渐渐消失。

舆图的那一端,阿蛮终于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她总是翘起来的头发被头盔压平,眉眼之间带着冷肃,已经是常乐陌生的模样了。

“师……”她深吸了口气,将那句师尊咽下,只是道,“好久不见。”

她说着,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姐姐,恭喜你合道了。”

常乐也跟着笑了笑,随后阿蛮夹着头盔,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舆图的人影就都消散开来,常乐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舆图。她的手心被许应祈轻轻地捏了捏,她转头,看向许应祈的眼睛。

许应祈:“我们也该出去了。”

常乐道:“好。”

她收拢那一点真灵,回归体内。小屋里傅桂已经出去了,只剩下她们两人。

许应祈正要起身,但常乐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许应祈疑惑地回过头,就迎上了常乐的唇。

许应祈只是微微一愣,就立刻热切地回应了常乐。

过去十年,她就如同此前的千百万年那样,只能远远地看着,静静地等待着。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等待,也习惯将记忆里那些美好的东西反复地咀嚼,一再地榨出一丝甜味,用于度过漫长的时光。

她已经习惯了。

哪怕是看到常乐出关之后,在最初的欣喜若狂后,她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她只要距离常乐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获取水源与空气,缓解心中的空虚和荒芜。

因为眼下的一切,都要比曾经更美好。

她随时随地地告诫自己,要知足。

可是只有当常乐吻上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她内心里早就干枯成为一片荒原,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燎起一片熊熊大火。

她的双臂按住常乐的腰,陡然收紧,嘴唇急切而又狂乱,探入常乐的唇舌之中,吮吸着她的舌根,急切得像是要把常乐吞下肚子里一样。

常乐并没有阻止她,她的腰被越发加重的力气压得生痛,唇也隐隐地作痛。

但这样的痛感反而让她有种微妙的安全感。

十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很多。

阿蛮变成她陌生的模样,让所有人对她都带着一分尊崇与敬畏。

启灵还是那样笑着,可是每一次眨眼的时候,眼角的伤痕就会展露出来,带来一丝冷然。

花兰因已经变得运筹帷幄,说话做事更有分寸,却也显得疏离。

玄晖越发的阴沉,看过来的神情里却仿佛蕴着一团火。

宋怀恩越发地珍惜人命,那必然是因为死去的人很多。

那些熟悉的人开始变得陌生,只有许应祈看着她的目光还如同十年前那样。

只有被许应祈看着,拥抱,如同以往那样热切而专注地注视着的时候,常乐才有一种熟悉感和安全感。

遇到许应祈,是她的幸运。

她这样想着,纵容着自己的爱侣释放着对自己的渴望。

许应祈的手揉捏着常乐的腰,又一点点地往后靠,在她的腰窝处轻轻地打转。

于是怀里的人就陡然抖动起来,软在她的怀中,像是融化了糖块,又甜,又软,让人想要揉出丰腴的汁水,再一点点地舔舐干净。

许应祈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常乐用力地压着,她的唇也被常乐尖尖的牙咬了一下,细微的刺痛传来,又讨好一般地舔舐着她的唇。

真想要就此继续下去。但是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许应祈想着,她的手又控制不住地加了点劲,微微扬起头。

常乐自鼻间发出低低的轻哼声。

很好听,许应祈想,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目光注视着常乐水润的眼神,手掌往上,一下下地抚过常乐的后背,是无声的安慰。

常乐滑落下来,她坐在许应祈的大腿上,头枕着许应祈的肩头,手臂环过她的颈项,把自己窝在许应祈的怀中。

她听见许应祈激烈的心跳声,快速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在为自己而心跳。

常乐想着,她的手按在了许应祈的心口,于是那心跳声就又加快了几分。

“乐乐……这里不行。”许应祈的声音更低了几分,鼻息更沉,声音里带着哑。

“嗯。是不行。”常乐回道,“师姐你忍一忍。”

许应祈:“……”

她感受着常乐的手指往上,抚过她脆弱的喉头。脆弱的地方被人触过,让人难以遏制地升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有一种下意识的危险,以及爱欲交杂,生出更深切的渴望来。

许应祈闭了闭眼,她的喉头滚动了下,在常乐的指尖起伏浮动。

常乐发出低笑来:“师姐,要忍住啊。”

“乐乐。”

许应祈小声地唤了一声,她睁眼,看着常乐露出的笑容,有些无奈,但心底那捧火却越烧越旺。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渴望她。

有多想现在不管不顾的继续。

但是……不行……

许应祈伸手握住了常乐的手指,转头,细细地亲吻着常乐的指尖:“好坏啊,乐乐。”

她闭着眼睛,垂下的眼睫扫过常乐的指尖,带来细微的痒意,让她亲吻的动作看上去都多了一份虔诚来。

有种自己被好好地珍惜的感觉。

再如何的胡闹都会被纵容。

常乐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低头,亲吻过许应祈的头发,低声道:“师姐,遇到你真好啊。”

许应祈的回应是轻轻地往上抬了下脖子,用头顶了顶她的唇。

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抱在怀里暖洋洋的,心里也似乎暖洋洋的。

两人又这么沉默着抱了好一会儿,这才稍微松了松力道。许应祈掐着常乐的腰,将她提起来站稳。

常乐有些脸红,她看着许应祈弯下腰,一点点地将她揉乱的裙摆拉平,又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发丝,最后才把如法炮制,将自己也整理干净。

常乐也由着她,她有种暖洋洋的,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爱的感觉。

许应祈牵着常乐的手,按在门上:“出去了哦?”

常乐嗯了一声。

许应祈推开门,门口发出木制的吱呀声,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落在她们的脸上和身上,灼热而滚烫。

常乐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她看到外面的阳光,心道原来已经是正午了。

傅桂站在外面,正与花兰因说些什么。

听到声音,他们停下说话声,同时朝两人看过来。

只见她们两人一高一矮,站在阳光之中,就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光芒一样。明明是女性纤细的身形,却又并不显得柔弱,反倒是英姿勃发,像一双秀美的长剑。

“她们真是般配,不是么?”

花兰因忽道。

傅桂点点头,眯起了眼睛说道:“是啊,若是战事结束,说不得我们还可以吃上她们的喜酒。”

花兰因闻言,想了想那个光景,露出了盼望而愉悦的笑容:“是,那我一定很期待的。”

无尽的战事,需要有让人欢喜的希望。

就如眼下这样,会让人觉得未来有所期待,会有让人觉得很好的事情发生。

常乐上前了一步,她如今已经不太在意旁人看过来的表情和眼神了,只是笑盈盈地迎上来,说道:“我们不日便要走了。”

“好。”花兰因应了一声,“我们到时候会配合你们的……一路平安。”

常乐点头,她顿了顿,看向花兰因那沉静的脸,也慎重地道:“你们也是……”

她抬起头来,看到远处站着的启灵,她或许也感知到了什么,远远地站着,背着她巨大而沉重的剑匣,远远地看着她们。

“都要活着啊。”

常乐道。

花兰因笑起来:“自然,谁会想死呢?而且我还是修士。修士……尤其怕死。”

若当真怕死,那这座城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修士?

常乐想着,倒也没有拆穿她。她扬起手,朝启灵的方向挥了挥。

启灵露出个与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笑容,热热闹闹地跑过来,离得近了又放慢了脚步,喊了一声:“师叔祖,大师姐。”

常乐嗯了一声:“我们要走了。”

启灵嗐了一声:“走呗,你们是合道期,总是有更重要的事。不过”她露出了热烈的笑容来,“我也是炼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合道了。”

“所以……一定要活着啊,活着才能一直在我的前头呢。”

谁能想到呢?十年后出关,问候都变成了要活下去。

总是说问候反映的是当时大家最期望的事……

常乐打住自己的想法,冲启灵笑了声:“放心好了,你师叔祖永远是你师叔祖。”

启灵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那就好,我可不想剑匣里再收一把剑。”

“收腻剑了?”常乐问,她还记得启灵当年意气风发地说要收遍天下名剑。

启灵眯了眯眼睛,眼光里涌出一丝伤怀:“嗯,收腻了。我剑匣也太沉了,收不动了。”

她说完,冲常乐一笑。

那个笑容太揪心,让常乐心头都被什么抓住收紧。

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若是她早点出关,那原本死去的那些人里或许会有不少活下来。

启灵道:“说什么傻话呢师叔祖,你又不是神仙。你还活着,朝光也活着,寻春也活着……我在意的很多人也都还活着,那不是很好吗?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

常乐没有说话了,许应祈上前来,她道:“我们该走了。”

“是啦,去吧,师叔祖。”启灵挥了挥手,“记得我的话,别再给我的剑匣增重了。你那把剑太桀骜了,看起来专一得很,我可怕被它切个几剑。”

常乐闻言忽地一笑,她转头去看许应祈,道:“哪里的话,我的剑对我专一又温柔,可是好得很。”

她的剑抬头看着天空,耳根有些红,自鼻间轻哼一声,说不上是无奈还是羞恼。

“那我们便走了。”

常乐说道,她被许应祈一扯,跃上见微,一路飞驰。

她回过头,看到启灵用力挥手,而见微飞得很快,转瞬间就将武威城,还有里面的那些人都抛在了身后。

“你特别像是落荒而逃。”常乐说道,她趴在许应祈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身后那座城,那城越来越小。

许应祈按住常乐的后脑,侧头在她的颈项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胡闹。”

常乐笑起来,她眯起眼,从高空上能看到远处涌动的魔气,它们像是蛰伏的黑潮,沉沉地笼罩在视野的尽头。

似乎也笼罩在她的心头。

“你说,渡劫期真的能被制造出来吗?”

许应祈道:“或许有可能。”

常乐猛然直起身来,她看着许应祈的目光,问:“为何?”

许应祈道:“你可知道为何这世间只有我一个渡劫期吗?”

常乐隐约察觉到其中或许另有原因,她摇了摇头。

许应祈道:“因为气运。我当初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承担了太多人的期望,人族视我为唯一的希望与救赎。人族的气运与我联系在了一起,成为我渡劫的契机。渡劫的条件,便是一族的气运。”

那是机会,但同时,也是束缚。

这也是为何许应祈一直对此闭口不言,此刻在高空之上,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她才开口的原因。

常乐看到许应祈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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