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街时,已是深夜。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住,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着,像条挣扎的巨蟒。赵淑兰和周明轩正守在树下,看见林默,眼泪都快下来了:“先生!您可回来了!老槐树快撑不住了!”
林默抬头望去,心猛地一沉——老槐树的叶子掉了大半,枝桠像被狂风折断的骨架,树干上的裂缝里渗出些暗红色的汁液,像在流血。紫蘑哨兵的伞盖大多蔫了,只有少数还在顽强地亮着绿光,根须在土里疯狂地扭动,想堵住不断往上冒的黑气。
“地脉戾气顺着根须爬上来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发颤,眉心的“木灵印”烫得厉害,他能“看见”地下的地脉龙在痛苦地翻滚,镇龙板的绿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蚀棋修在逼它冲破界碑!”
沈清和赶紧从包里掏出《守棋录》,竹简在黑气的侵蚀下已经开始发黄:“祖师,书上说‘界碑护界,需以人灵养之’——要咱们所有人的意念,加上您的木灵印,才能让老槐树重新振作!”
“人灵?”周明轩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是不是我们也能帮忙?”
“对!”林默指着老槐树,“你们每天给它浇水、说话,身上早就沾了它的气,就是‘人灵’!”他从赵淑兰手里接过槐树之心和旧棋盘,“赵婶,你把槐树之心嵌进树干的裂缝里;明轩,你去叫老街的街坊们,告诉他们老槐树出事了,想保住家就来帮忙;沈小子,你用《守棋录》引气,我来发动木灵共振!”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赵淑兰踩着凳子,将槐树之心往裂缝里塞,木头刚碰到树身,就发出“咔”的轻响,像长在了一起,裂缝里的暗红色汁液顿时止住了,透出淡淡的绿光。周明轩挨家挨户地敲门,老街的街坊们虽然害怕,但一听老槐树要倒,都拎着锄头、扁担跑了过来,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大家听我说!”林默站在老槐树下,灰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老槐树是咱们的根,它倒了,老街就没了!现在跟着我,心里想着‘守住它’,把你们的劲儿往树身上送!”
街坊们虽然不懂什么是“人灵”,但看着朝夕相处的老槐树变成这样,心里都憋着股劲。他们围在树下,有的摸着树干,有的对着树祈祷,还有的学着林默的样子,闭着眼睛默念“守住它”,一股朴素而强大的意念,像涓涓细流,慢慢往老槐树身上聚。
林默将旧棋盘放在树下,又把那颗“卒”子嵌进棋盘的“帅”位。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树干上,眉心的“木灵印”爆发出刺眼的绿光,顺着手臂往树身里钻。“老伙计,醒醒!该并肩子上了!”
老槐树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树干上的裂缝里涌出大量的绿光,与林默的木灵印呼应着。地下传来“咔嚓”的巨响,像是镇龙板在重新合拢,地脉龙的咆哮声里多了些力量,不再是之前的痛苦挣扎。
“来了!”沈清和指着天空,乌云里伸出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由黑雾凝聚而成,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老槐树的树冠拍来——是蚀棋修的攻击,隔着遥远的距离,借戾气显形。
“大家稳住!”林默大喊一声,全身的木灵气顺着双手往树身里灌,槐树之心在裂缝里亮得像颗绿色的太阳,旧棋盘上的“卒”子也跟着发光,与树冠的绿光连成一道竖线,像根撑天的柱子。
街坊们被吓得往后退了退,但看见林默坚定的背影,又都咬着牙往前凑了凑,意念聚得更紧了。赵淑兰将一盆用紫蘑和槐叶煮的水泼在树干上,周明轩挥着柴刀砍向那些冒黑气的根须,虽然作用不大,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黑色手掌拍在绿光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老槐树剧烈地摇晃起来,又有不少枝桠断裂,树干上的裂缝扩大了几分。林默感觉胸口像被巨石砸中,喷出一口血,溅在树干上,血珠竟被树身吸收了,裂缝里的绿光突然亮了三分。
“先生!”赵淑兰惊呼。
“没事!”林默抹了把嘴角的血,眼里的光芒却更亮了,“我的血里有木灵印的气,能帮它!”他突然对着老槐树喊道,“老伙计,想想咱们守了多少年的老街!想想这些街坊!不能输!”
老槐树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发出一声清越的轰鸣,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粗壮的根须从地下猛地钻出,像突然醒来的巨蟒,在半空织成一张巨大的绿网,将黑色手掌牢牢罩在里面。紫蘑哨兵的伞盖同时炸开,化作无数道绿色的细线,融入根须织成的网中。
“是槐根锁!”沈清和又惊又喜,“老槐树在自己布‘锁心局’!”
根须网越收越紧,黑色手掌在网中疯狂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嘶吼,却怎么也挣不脱。林默趁机将“卒”子从棋盘上拿起,往树干的裂缝里一塞,与槐树之心贴在一起。两颗带着木灵印的物件一碰,顿时爆发出冲天的绿光,像一颗绿色的太阳在老街升起,将整个巷子照得如同白昼。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后,黑色手掌在绿光中渐渐消散,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灰,被根须网吸收了。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在老槐树上,树身的裂缝开始慢慢合拢,新的嫩芽从断枝上冒出来,绿得发亮。
地下传来地脉龙舒畅的咆哮,镇龙板的绿光重新亮了起来,紫蘑哨兵也渐渐恢复了精神,伞盖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紫光。街坊们看着死而复生的老槐树,都激动得欢呼起来,有人甚至对着树鞠躬,像在感谢救命恩人。
林默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渐渐缓解了。赵淑兰赶紧递上伤药:“先生,您快歇歇。”周明轩也跑过来,用干净的布帮他擦嘴角的血。
“没事了?”有人小声问。
林默摇摇头,望着青峰的方向,眉心的“木灵印”还在隐隐发烫:“还没。”他摸了摸树干,树皮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蚀棋修只是退了一步,他还会来的,下次……就是他亲自来了。”
沈清和捧着《守棋录》,竹简在绿光的照耀下,重新变得鲜亮:“祖师,书上说‘界碑有灵,人树同心,可挡万邪’——刚才您的血,街坊们的意念,加上老槐树的根,合在一起就是最强的棋路!”
林默笑了笑,看着周围的街坊——卖豆腐脑的老汉,开杂货铺的夫妻,还有那些平时爱下棋的孩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关切,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是啊,”他轻声说,“这才是中宫真正的力量。”
护棋兽的槐叶在他怀里轻轻颤动,林默将叶片拿出来,放在老槐树的嫩芽上。叶片刚碰到嫩芽,就化作一道绿光,融入其中,嫩芽顿时长得更快了,像个小小的绿色拳头,在月光下格外精神。
“它也回家了。”林默望着嫩芽,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老槐树说。
这一夜,老街的人大多没睡,都守在老槐树下,像围着一位年迈的亲人。有人搬来桌椅,有人煮了热茶,大家说着话,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踏实的暖。老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晃,像在回应他们的守护。
林默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感受着树身传来的平稳心跳,和地下地脉龙的呼吸渐渐同步。他知道,真正的决战不远了,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守,是整个老街,是每一个想好好活着的人,在和他一起下这盘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一颗颗安静的棋子,守护着这片历经风雨的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