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坐到父亲对面的病床上,冬儿从身后扑到静安的后背上,静安就那么来回晃着身体,悠着冬儿玩。
父亲说:“你妈和静禹在来省城的火车上,九光跟他们都说了,说你前一阵子到舞厅去唱歌,有这事儿吗?”
静安的脸腾地红了,面对父亲和母亲她无法撒谎,只好点点头。
静安说:“爸,我就是在乐队唱歌,乐队有时候在外面表演,有时候去乡下表演,最近一阵子就在舞厅里表演,我就是在舞台上唱歌……”
静安还是撒了一点小谎,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
父亲说:“爸说这话是给你提个醒,你已经结婚了,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婆家的想法,不能由着性子——”
父亲说话是客气的,对女儿说话他像对待朋友一样,生怕说重了女儿受不了。
母亲就不是这样了,她严肃地说:“静安,你老大不小了,闺女都一岁了,做事你得考虑清楚,不能出马一条枪——”
母亲随即转变了口风:“年前我在鱼市上看到那个女的,九光跟我解释清楚了,说啥事没有。鱼市上男男女女打打闹闹都是常事,也怪我,嘴快跟你说了,你就把那件事忘了吧!”
母亲真的相信九光跟那个鱼市的女人,没什么事情吗?
静安抬头看着母亲,想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母亲说:“一个女人名声太重要了,我早就跟你说过,那舞厅是什么地方?是个烂坑,啥好人去那个地方?”
静安不说话了,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冬儿趴在静安的后背上,也不摇晃了。她睡着了,哈喇子滴在静安的手背上。
静安把冬儿抱到怀里,看着女儿娇嫩的脸蛋,看着女儿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心里一阵喜爱。
母亲说:“看看你闺女多招人稀罕!你为了女儿多想想,你要是再去舞厅鬼混,九光要是知道能让吗?”
静安不高兴地顶撞母亲:“妈,什么鬼混呢?我是去唱歌,我只是乐队的人,跟舞厅没关系。你们就是想多了。九光也一样,我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吗?”
母亲口气强硬地说:“挣钱也不到那地方去挣,到个好地方去挣!女人从那地方出来,衣服没穿坏,都被人的手指给戳破了。要脸的女人谁去那地方?”
静安气哭了,母亲骂起静安总是这么狠。
母亲依旧在说:“你要是再去那地方,家不要了?孩子不要了?你和九光要是离婚,他不可能给你孩子!在火车上坐了一路,我可看到了,他对冬儿疼得不得了,我明告诉你,他不会给你孩子的!”
父亲看到女儿哭泣,受不了,连忙阻止母亲。
父亲说:“孩子都哭了,知道错了,你就别说了。再说,九光快回来了——”
父亲安慰静安:“你妈说得有点狠,可也是为你好,为你的家庭着想,去把脸洗洗,别让九光看出来。”
静安把冬儿放到床上,盖上冬儿的斗篷。她不用医院的被子,担心被子太脏。
到水房洗脸,静安默默地站在水房哭了一会儿。
哪里是好地方?只要能挣到钱就行呗,还挑啥呀?
在工厂坐办公室,一个月开不下来一百五,可去唱歌一个月能挣满一年的工资。
静安深深地叹口气,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要不然,母亲的话会更难听。
还有,九光既然知道她去舞厅唱歌,这以后,去舞厅唱歌这条路就堵死了。
九光和静禹回来,手里拎着几个服装袋,有给岳父岳母买的衣服,有给他自己父母买的衣服。
九光这一生,从来没有买过一本书。家里,静安也从来没看到一张有字的纸。
后来,九光做生意,也慢慢地开始记账。家里开始出现账本。但也仅此而已。
很多年以后,静安发现,她挣再多的钱,也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
甚至,钱挣得越多,她的内心越空虚,就像一座空荡荡的荒城。
只有书,才能让内心得到安静和慰藉。
初五,弟弟和母亲都回去了,王大力也来了。
初一那天,静安就给王大力家旁边的小铺打电话,还好,人家给找的王大力,静安告诉王大力,初五来就可以,王大力非常高兴。
初六这天,静安和九光抱着冬儿,坐着公交车来到儿童医院。挂了专家门诊。
一个老医生让冬儿张嘴看看,又用仪器检查了一下,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拨浪鼓,逗弄冬儿。
冬儿伸手去抓拨浪鼓,笑得咯咯的。
老医生说:“小丫头这声音这个好听,将来唱歌,准保唱响大江南北!”
老医生把拨浪鼓送给了冬儿。冬儿回头看着静安,她眼神里是想要拨浪鼓的,但还是在征求静安的同意。
静安点点头:“冬儿,拿着吧,谢谢爷爷!”
冬儿双手合十,一个劲地冲老医生点头,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
老医生抬头看着静安和九光:“不用着急,放心吧,啥事没有,就是说话晚点。平时要多跟孩子说话,主动让她说话,慢慢地她就会说了。一旦会说话了,她学话还快呢!”
要多陪孩子说话。静安记住了。
从儿童医院出来,夫妻两人心情都很好,放松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搬走了。
两人来到站点,静安说:“冬儿,这是汽车站,说一遍,汽车站——”
冬儿张嘴学着静安发音,但还是模糊的。
公交车来了,两口子抱着冬儿上了车,坐在座位上,静安说:“冬儿,这是座位。”
静安挨着窗口,对冬儿说:“这是玻璃。”
冬儿伸手拍着车窗,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
静安像是说给九光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说:“我们要有耐心,冬儿一定会说话,老医生说了,冬儿一旦会说话,学话还快呢!将来唱歌,我们冬儿还要唱响大江南北!”
冬儿咯咯地笑起来。原来,外面天空飞过几只大鸟,冬儿的目光追逐着鸟,就笑了。
九光连忙说:“冬儿,那是巧儿——”
静安被九光逗笑了。她说:“冬儿,那不是巧儿,那是鸟!”
九光头一次红了脸。
一路上,两口子都在教冬儿说话,冬儿说得哈喇子直淌……
冬儿笑的声音就像丝绸,在静安的耳边抖动。冬儿笑的模样就像天使,能抚平心里的一切创伤。
静安想起母亲和父亲的话,也默默地检讨自己之前做的不太好的地方。
和九光好好过日子吧,只要九光没有外遇,没有出轨,没有跟别的女人胡扯,静安就想这样过下去吧。
等将来女儿长大,上大学,结婚了,九光要还是跟她吵,她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