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的雪花点彻底熄灭时,成田博士的指甲正掐进掌心。
他盯着黑屏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喉结滚动两下——昨天那个抱着笔记本问他\"博士,八岐大蛇真的怕酒吗\"的实习生,防辐射服上的编号还刻在他备忘录第一行。
\"佐藤桑!\"成田突然转身,实验室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调三台热成像仪,两辆装甲运兵车。
我要进6号区域。\"
佐藤的战术手套在门框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望着成田发红的眼尾,想起半小时前监控里那两个蛇头——其中一个正啃着半条人类小腿,骨茬在鳞片上刮出白痕。\"博士,总部刚发来卫星图像。\"他摸出平板,倾斜着转向成田,\"那东西的体温比正常蛇类高40度,新型麻醉剂起效至少需要...\"
\"需要等它吞掉第七个活人吗?\"成田抢过平板,指节重重叩在热成像图上那个橘红色团块,\"昨天是学生,前天是勘探队,大前天...\"他突然哽住,喉间滚出压抑的呜咽,\"他们出发前都管我叫老师。\"
通讯器在此时炸响。
佐藤的副官带着杂音的汇报穿透电流:\"新型麻醉剂已送达,自卫队第一小队集结完毕。\"
佐藤闭了闭眼。
他看见成田攥着平板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像极了三年前福岛核泄漏时,那个跪在辐射区边缘不肯撤离的疯教授。\"全体注意!\"他扯了扯战术背心,枪套在腰间磕出脆响,\"热成像仪每组配两台,麻醉弹优先攻击头部。
记住,我们只要活的。\"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时,元彬正蹲在焦黑的木块前。
小狗的尾巴夹在两腿间,湿漉漉的鼻尖不断蹭他掌心——这只跟了他三个月的中华田园犬,从前连雷雨天都敢冲去追蝴蝶。
此刻它的爪子深深抠进元彬裤管,喉咙里的低鸣像极了修仙界秘境入口前的警魂兽。
\"怎么了?\"元彬屈指弹了弹小狗耳朵。
灵识如涟漪般扩散,五米下地宫的水泥层正发出蛛网似的裂纹。
他感知到那里盘着的存在——与其说是妖物,更像一团被怨气裹住的核辐射废料。
蛇类最易受地脉灵气影响,可这里的\"灵气\"混杂着铯-137的灼痛,难怪会变异出九个头。
远处传来装甲运兵车的轰鸣。
元彬抬眼,看见二十盏探照灯刺破夜色,在废墟里拉出长影。
自卫队的战术靴踩过碎玻璃,有人低声骂了句\"见鬼的八岐\",立刻被小队长喝止。
成田博士的白大褂在探照灯下格外刺眼,他正踮脚查看热成像仪,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汪!\"小狗突然扑到元彬腿侧,前爪死死扒住他裤缝。
元彬的灵识随之捕捉到更剧烈的波动——地宫深处的水泥层\"咔\"地裂开半指宽的缝隙,有腥热的风裹着腐肉味涌出来。
那九个蛇头的气息不再混沌,其中三个正对准自卫队的方向,另外六个...
元彬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终于明白小狗在怕什么——那六个蛇头的信子,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轻颤。
\"紫幽兰...\"元彬低声呢喃,神识如游丝般扫过方圆三里。
这是他来八幡宫的目的——仙宫大阵需要七味灵草镇基,紫幽兰是最后一味。
三天前他在古籍里查到,八幡宫初代宫主曾用紫幽兰镇压蛇灵,可此刻神识所及之处,只有焦土与辐射尘埃。
地宫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元彬看见水泥层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碎块扑簌簌掉在地宫深处,撞出清脆的回响。
自卫队的热成像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成田的喊声响彻废墟:\"在那!
东南方三十米!\"
九条蛇信同时吐出的瞬间,元彬抱起小狗退到青铜柱后。
他望着自卫队的麻醉弹在蛇鳞上炸开淡蓝色烟雾,听着成田用几乎破音的声调指挥\"集中攻击第三个头\",忽然想起水德星君记忆里的画面——上古时期,妖修被天罚劈碎妖丹前,眼睛里也是这种求生的疯狂。
\"走。\"元彬摸了摸小狗后颈,后者却反而往他怀里钻得更紧。
地宫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有蛇鳞刮过水泥的刺啦声逼近,元彬甚至能感知到那九个蛇头的心跳——其中六个的频率,正与他的脉搏同步。
\"看来有人把我当目标了。\"元彬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叩了叩青铜柱上的蛇纹。
他望着自卫队的探照灯在蛇身上投下斑驳光影,看着佐藤举枪的手稳如磐石,忽然抬步往反方向走去。
小狗在他怀里挣扎,喉咙里的低鸣变成急切的呜咽。
\"别怕。\"元彬的声音像浸了温泉的玉,\"有些账,总得有人先算。\"
地宫的水泥层在此时轰然碎裂。
月光重新洒下的瞬间,九个蛇头同时扬起,腥红的信子扫过自卫队的探照灯——其中六个蛇头的瞳孔,正死死锁着元彬离去的背影。
月光被蛇鳞映得泛出青灰,九个蛇头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最前端的蛇头扫过自卫队的探照灯,金属灯架应声断裂,碎玻璃如暴雨般砸向人群。
元彬抱着小狗闪进残墙后,灵识却始终黏着那六个锁定自己的蛇头——它们的信子虽仍对着他的方向,行进路线却逐渐偏向自卫队的包围圈。
他指尖在小狗耳尖轻轻一按,一缕清凉的灵气渗入犬类灵海:\"去引开那两个小的。\"小狗立刻竖起耳朵,从他怀里窜出,在瓦砾堆间跳跃着发出挑衅的吠叫。
\"麻醉弹准备!\"佐藤的声音被蛇鸣压得发闷。
他看着热成像仪上那个疯狂膨胀的橘红色团块,喉结滚动两下——三分钟前第一发麻醉弹击中蛇眼时,他还存着侥幸,可现在那畜生只是甩了甩头,血珠混着蓝色麻醉雾溅在战术面罩上,像极了绽裂的毒花。
成田博士的白大褂早已被血点染成斑驳的粉紫。
他攀着装甲运兵车的后沿,镜片上的白雾被蛇息烘成水珠,顺着鼻梁砸在热成像仪上:\"第三和第七个头!
古籍里说八岐大蛇的命门在...在吞酒的那个!\"话音未落,最左侧的蛇头突然暴起,带倒一片举着捕捉网的队员。
钢索编织的网兜缠上蛇颈的瞬间,金属崩断的脆响里混着队员的惨叫——那蛇头竟生生挣裂了三指粗的合金网,带血的钢索抽在人身上,立刻绽开碗口大的血洞。
\"撤退!\"佐藤抄起突击步枪的手在发抖。
他看见医疗兵正用止血带捆扎断腿队员的残肢,血沫从那年轻人的指缝里汩汩涌出,在焦土上洇出个扭曲的问号。\"呼叫总部,请求重火力支援!\"通讯器刚贴到耳边,右侧的蛇头已扫来,他本能地翻滚,战术背心擦着蛇鳞划出火星——那鳞片硬得像精铁,步枪子弹打上去只迸出几点蓝白色的火花。
\"不能用实弹!\"成田跌坐在地,白大褂下摆浸在血泊里。
他死死攥着从实验室抢出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紫幽兰引灵镇魂\"的字迹被血浸透,晕染成诡异的紫斑。\"八岐大蛇的妖丹里裹着辐射核废料,子弹击穿的话...\"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福岛档案馆查到的资料——1954年氢弹试验时,渔民捞起的变异比目鱼腹内,就有类似的辐射结晶。
如果这畜生的妖丹碎了,半个东京都会变成死域。
\"博士!\"佐藤的战术面罩裂了道缝,血从额角流进眼睛。
他踢开脚边半块带鳞的蛇皮——那是刚才用军刀劈下的,可蛇皮底下根本没有血肉,只有蜂窝状的辐射结晶在幽蓝发光。\"您的古籍能挡子弹吗?
能救小川吗?\"他指向二十米外蜷缩成一团的通讯兵,那孩子的左臂被蛇尾扫断,右手还攥着断裂的通讯器,嘴角淌着血沫重复:\"妈妈...我冷...\"
成田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凌晨三点,实习生小林抱着笔记本敲开他办公室门,眼睛亮得像星子:\"博士,如果用紫幽兰的香气做引导剂,是不是能让麻醉剂顺着灵气通道渗进妖丹?\"此刻他怀里的保温箱还装着半株紫幽兰——是他从京都大学实验室偷来的,茎秆上还沾着培养皿的冷凝水。
可刚才混乱中保温箱被撞开,淡紫色的花瓣散了一地,在血污里蜷成脆弱的蝶。
\"用制导仪!\"佐藤抹了把脸上的血,抓起腰间的遥控器。
总部新研发的电磁制导仪能干扰生物脑波,哪怕是变异兽也该有痛觉神经。\"再等下去,我们都得变成辐射尘埃!\"
\"不行!\"成田突然扑过去,指甲掐进佐藤手背。
他看见制导仪的红光正对准蛇头的辐射结晶——那是妖丹最薄弱的位置,可如果电磁脉冲引发连锁反应...他想起福岛核泄漏时,老站长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成田,有些错误,发生一次就够了。\"
\"你疯了?\"佐藤反手甩开成田,战术手套上沾着成田的血。
他望着越来越多的队员倒在蛇尾下,听见小队长在通讯器里带着哭腔喊\"医疗兵阵亡\",终于按下了遥控器。
电磁脉冲波像无形的浪潮涌去,蛇头突然剧烈摆动,九个蛇信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最中间的蛇头猛然低下,蛇吻撞在焦土上,碎石飞溅间竟撞出个深达两米的坑洞——那里埋着半块辐射监测仪,显示屏上的数值正疯狂跳动,红色警报声刺破夜空。
成田跪在地上,看着花瓣被蛇息卷上半空。
他听见佐藤在喊\"继续攻击\",听见队员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弱,忽然想起小林最后发给他的消息:\"博士,紫幽兰的香气在月光下最浓,或许能...\"他颤抖着摸向口袋里的紫兰香包——那是小林用实验废料缝的,说要当捕捉成功的庆祝礼物。
\"佐藤桑!\"成田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
他踉跄着扑向正在调整制导仪的佐藤,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肩甲缝隙:\"停下!
会爆炸的!\"佐藤反手推他,两人在血污里滚作一团。
成田的眼镜飞出去,模糊的视野里,蛇头的辐射结晶正随着电磁脉冲泛起红光,像极了小林死时圆睁的双眼。
废墟外,元彬望着这一幕,灵识突然捕捉到东南方三公里处的微弱波动。
他摸了摸小狗湿润的鼻尖,后者立刻竖起耳朵——那是紫幽兰的灵气,混着若有若无的仙宫阵法残韵。
地宫里的蛇鸣还在继续,成田与佐藤的扭打声隐约传来,他却已转身走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有些因果,总得有人先种;有些灵草,总得在核辐射烧尽前找到。
月光漫过断墙时,蛇头的辐射结晶突然爆出刺目的紫光。
成田在扭打中瞥见那光,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紫兰现,蛇灵醒。\"他死死攥住佐藤的战术背心,声音里带着哭腔:\"小林没骗我...紫幽兰真的...\"
\"闭嘴!\"佐藤挥拳砸向成田面门。
血花溅在古籍封面上的瞬间,九个蛇头同时转向东南方——那里,元彬的背影正融入夜色,脚边的小狗叼着片淡紫色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