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死”字，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整个河岸，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时，只听得到芦苇的沙沙声，和某些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几个刚才叫嚣得最凶的族老，此刻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裤裆里，两股战战，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听明白了？”
秦枫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明……明白了……”
回答声稀稀拉拉，气若游丝，仿佛生怕声音大了会招来杀身之祸。
秦枫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拔高。
“没吃饭吗？大声点！”
“明白了！”
这一次，吼声震天，把河里的鱼都吓得蹦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秦枫这才满意了些。
这时，铁柱拎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随手就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枫哥，这家伙咋整？”
正是那个钱少爷，整个人已经软成了一滩泥，裤裆里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熏得人直往后退。
“好汉饶命！秦好汉饶命啊！”
钱少爷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回去，我爹……我爹有的是钱，他一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报答我？”
秦枫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说说看，你爹准备怎么报答我？是派兵来剿了我们这小河村，还是……给我送几车金子？”
钱少爷被问得一噎，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样吧……”
秦枫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语气和善得像是在跟邻家小弟聊天，“你回去告诉你爹，我说的。”
“这世道，要变天了，以前那套不管用了。”
“他要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做。要是他还想着拿他那个县丞的身份来压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提前给他老人家准备棺材了。”
秦枫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对了，青山县那个冯源，谋反的案子还没结呢。你说……要是官府查出来，他跟你爹是一伙的……”
钱少爷浑身一哆嗦，脸瞬间就白了。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另外……”
秦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爹，亲自带着一千两银子，来我小河村赔罪。”
“如果三天后，我没看到钱，也没看到人……”
秦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我就只好亲自去你家里，找他聊聊了。”
他冲铁柱摆了摆手，“找辆车，把咱们的钱大少爷，连同他那几条断了腿的狗，一并送回去。记住，送到县丞府大门口，别送错了。”
“好嘞枫哥！”
铁柱嘿嘿一笑，拎起钱少爷，就像拎着个破麻袋，转身就走。
处理完这档子事，秦枫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看了一眼天色，目光扫过铁牛和王二丫，然后对着所有村民朗声开了口。
“今天晚上，都别回去了！村口空地，摆席！”
“一来，给铁牛和二丫贺喜！”
“二来，也庆祝咱们小河村，今天立了新规矩！”
“所有酒肉，算我的！大家不醉不归！”
此话一出，方才那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枫哥威武！”
“太好了，有肉吃了！”
“铁牛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整个河岸，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散开，回去张罗晚上的酒席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催命一般。
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匹快马，卷着滚滚烟尘，正朝着这边火急火燎地狂奔而来。
马上那人，正是几天前刚离开的县尊大人，赵苍玄。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色，人还没到，那兴奋到变了调的喊声已经传了过来。
“妹夫！妹夫！天大的好消息啊！”
“吁——”
赵苍玄猛地一勒缰绳，坐骑人立而起，停在了秦枫面前。他几乎是滚下马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也顾不上整理仪容。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卷黄色的文书，高高举起，像是举着什么绝世珍宝。
“妹夫，成了！”
赵苍玄一张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知府大人……他……他答应了！”
“剿灭反贼魏通，重组青山卫！知府大人把这事，全权交给我们了！”
赵苍玄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河岸。
秦枫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走上前，从赵苍玄手里，接过了那份文书，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多大点事，看把你给激动的。”
秦枫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将那份文书，仔细地看了一遍。
公文上的内容，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朱宏远不仅授权他全权处理反贼魏通一案，还同意了他关于重组青山卫，并且保举秦枫为新任千户的请求。
有了这东西，他秦枫手里的这支队伍，就不再是见不得光的民兵。
而是朝廷承认的，名正言顺的正规军了。
虽然这个所谓的朝廷，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但这个名分，在乱世之中，却至关重要。
这代表着，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而不用担心，会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辛苦了，老赵。”
秦枫收起公文，难得地，对赵苍玄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赵苍玄被他这么一笑，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之前跑死的几匹马，都值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妹夫办事，哥哥我心甘情愿。”
他搓着手，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猥琐的笑容。
秦枫看着他那副德行，又看了看周围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河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赵，我问你个事。”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