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楼,姜润又带她走进一家传承百年的制扇工坊。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宣纸和浆糊的气息。
老师傅须发皆白,正凝神在一把素白的扇面上作画,寥寥数笔,一丛墨竹便跃然纸上,风骨嶙峋。
“试试?”姜润拿起一把未完成的素面团扇骨架,递给她。
洛言溪没有推辞。在老师傅的指点下,她挑选了韧性极佳的顶级素绢,亲手绷在扇骨上,动作带着女帝特有的沉稳与精准。
接着,她执起细狼毫,蘸上墨汁,看着空白的扇面略一沉吟。
前世批阅奏章、挥斥方遒的笔力蕴于腕间,她落笔却非江山社稷,而是几枝疏朗的墨梅。
花瓣清冷,枝干遒劲,带着一股孤傲的生机。
虽非专业,却自有一种不流于俗的意境。
“好!有骨力!”老师傅在一旁赞叹。
姜润看着她专注作画的侧影,眼中满是欣赏。
待墨迹稍干,洛言溪将这把凝聚了她片刻心意的折扇,轻轻放入姜润手中,声音清浅:“给你,夏日纳凉。”
姜润接过这独一无二的“墨梅扇”,扇骨微凉,扇面墨香犹存,心中暖意更盛。
这不仅是扇子,更是她心意的具象,是女帝为他执笔的温柔。
待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姜润牵着洛言溪,漫步在苏城着名的灯彩长街。
千盏万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次第亮起,将古城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荷花灯亭亭玉立,鲤鱼灯摇头摆尾,走马灯旋转着古老的故事,更有巨大的龙凤灯、亭台楼阁灯,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人潮涌动,笑语喧阗。
姜润小心地将洛言溪护在身侧,避开人流。
洛言溪抬头望着这星河般洒落人间的灯火,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出凤老描绘的“星汉无极冠”与“寰宇同辉衣”在盛大仪式上可能绽放的光芒。
眼前这世俗的热闹与璀璨,与那未来的华章,仿佛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联结。
她唇角微弯,清冷的眼底映着万千灯火,也映着身边人温柔的守护。
在一处临水的戏台,他们驻足聆听了一段缠绵悱恻的苏曲(昆曲选段)。
水磨腔婉转悠扬,杜丽娘的水袖如云,柳梦梅的唱腔深情。虽听不懂全部唱词,但那穿越时空的情愫,却透过优美的身段与唱腔,丝丝缕缕地传递出来。
洛言溪静静听着,前世宫廷的礼乐多是庄严宏大,鲜少有如此直抒胸臆的婉转情思。
今生忙于商海,更无暇体会。此刻,在这水榭歌台,这古老的曲调仿佛唱进了她心里,让她对“情”之一字,有了更深的、带着烟火气的体会。她下意识地,轻轻回握住了姜润一直牵着她的手。
姜润计划的最后一站,是宋锦织造技艺的展示馆。
巨大的木质织机前,老艺人手指翻飞,各色丝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经纬之间穿梭,逐渐织就出繁复华丽、灿若云霞的宋锦图案。
那“寸锦寸金”的华美,那经纬交织间蕴含的智慧与时间,让洛言溪再次感受到东方顶级工艺的震撼,也让她想起了那袭“寰宇同辉”嫁衣上缂丝星轨的辉煌。
这一次,不需要姜润提议,洛言溪主动驻足于展馆的精品区。
她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地扫过那些精美的宋锦制品。
她挑选了两条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纹样的宋锦真丝方巾,质地高雅,纹样清隽,寓意美好,极符合学者教授与昆曲艺术家的气质。
又选了一方以“博古图”为纹的宋锦砚屏,古朴雅致,可置于姜云知的书案。
目光掠过那些庄重的纹样,最终落在一只憨态可掬、以顶级宋锦缝制的“瑞狮”布偶上。
狮子威风凛凛又带着点萌态,象征祥瑞与守护,正适合那个在姐姐面前总是孩子气的少年家主。
她想象着洛祈年收到时可能撇嘴说“幼稚”却又忍不住抱着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夜色渐深,满载着苏城的清风明月、丝竹灯影与精心挑选的礼物,他们踏上了归途。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A市的高速上。
洛言溪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腕间的“月影流辉”在窗外流动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身旁是姜润看着她仔细挑选、认真询问店员的样子,心中暖流涌动。
她能主动为他的父母、为她的弟弟挑选礼物,这份心意,比任何昂贵的物品都更让他动容。
这不仅是礼数,更是她真正将这些人纳入自己“在意”范围的无声宣告。
车里,旁边是姜润平稳的呼吸声,但是洛言溪她脑海中回荡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凤栖苑的匠心、评弹的婉转、灯彩的璀璨、苏曲的情韵、宋锦的华美……
这些如同走马灯般流转,最终都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而丰盈的满足感。
前世孤寂的帝王,从未想过,这人间烟火、儿女情长、为至亲至爱挑选礼物的琐碎,竟也能如此……熨帖人心。
而那顶指向星河的冠,那袭辉映寰宇的衣,如同在遥远彼岸点亮的两颗最亮的星,昭示着一个她从未奢望、却已悄然拥抱的、温暖而璀璨的未来。
苏城的夜色温柔地包裹着归程。洛言溪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搭在了姜润放在扶手上、包裹着纱布的那只手上。
肌肤相触的温度,比任何灯火都更暖。
从苏城满载而归的宁静尚未散去,润和花园顶楼和洛氏集团的核心圈层里,又悄然弥漫开另一股甜蜜的气息。
洛言溪坐在书桌前,听着江浩的例行汇报。
虽然洛言溪已经不去集团了,但是洛祈年隔段时间还是会让江浩来给洛言溪汇报一下集团当前的一些工作动态。
并且当初清算董事会的时候,集团账面流动资金不足以清算所有董事,但是洛言溪动用了自己的资金,这件事才顺利完成。
洛祈年回到集团后,又重新拟定了一份股份转让书,将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划到了姐姐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