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庐门前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景昭的亲卫和柳明薇带来的护卫皆是精锐,加上闻讯赶来的巡城兵马司兵丁,很快便将残余的死士或斩杀或擒获。
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和地上横陈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大皇子景昭在亲卫的严密保护下,脸色依旧苍白,但惊魂已定,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他贵为亲王,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刺客逼得如此狼狈,甚至差点命丧当场!
这已不是针对陈九的刺杀,而是对他大皇子威严的践踏!是对整个皇室尊严的挑战!
“查!给孤彻查!”景昭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指着地上死士的尸体,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无论牵扯到谁!无论背后是谁!孤要他九族尽灭!挫骨扬灰!”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当看到被丫鬟搀扶起来、左臂衣袖染血、脸色苍白的柳明薇时,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真实的关切:
“柳小姐!你伤势如何?快!传太医!用孤的仪驾,即刻送柳小姐回府诊治!务必用最好的药!”
柳明薇的清流身份和才女之名,加上她刚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举动,都让他必须表现出极度的重视和关怀。
“多谢殿下关怀,臣女只是皮外伤,无碍。”
柳明薇忍着疼痛,声音依旧清冷,但带着一丝虚弱。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不远处——陈九还倒在地上,左肩的伤口洇湿了大片青衫,脸色惨白,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发出压抑的呻吟。
然而,景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殿下!此地凶险,不宜久留!请速速回府!”
亲卫统领焦急地劝道,死士虽清剿,但难保没有后续杀手。
景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对着柳明薇温言道:“柳小姐受惊了,孤定会给你和柳御史一个交代!”
说罢,在亲卫簇拥下,看都没看地上的陈九一眼,迅速登上了自己的亲王车驾,疾驰而去。
他的怒火需要宣泄,目标直指幕后黑手!
至于那个“运气好”捡了条命、还害得他和柳小姐都差点遇险的陈九?
一个无关紧要的庶人罢了,死活无人在意。
柳明薇看着景昭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无人问津、仿佛被世界遗忘了的陈九,心中五味杂陈。
她自己的护卫也围了上来,紧张地查看她的伤势。
“小姐,您受伤了!快回府吧!”丫鬟带着哭腔。
柳明薇点点头,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马车。
经过陈九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看着他那张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脸,看着他左肩那狰狞的伤口,还有他眼中那似乎已经认命般的灰败。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清流门第的教养和此刻自身难保的处境,让她无法对一个“前未婚夫”、尤其是可能带来麻烦的“公主意中人”表现出过多的关切。
在护卫的催促下,她也登上了马车,迅速驶离这片血腥之地。
很快,巡城兵马司的兵丁开始清理现场,驱散围观百姓,收殓尸体。
归庐门前,只剩下陈九一人,孤零零地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是尚未干涸的血迹(他自己的和死士的)。
剧痛从左肩传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心中却一片冰冷的清明。
无人问津!
堂堂大皇子遇刺,清流领袖之女受伤,这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足以震动整个洛京朝野!
而他陈九,这个刺杀的真正目标,这个同样受伤流血的“受害者”,却像一块被随手丢弃的破抹布,被所有人遗忘了。
景昭的怒火只为自己的遇险和皇权被挑衅而燃。
柳明薇的伤牵动了清流和皇子的神经。
至于他陈九?一个侥幸未死的庶人,一个糊上了公主的“烂泥”,他的死活,无人在意。
甚至…某些人心中,可能还带着一丝“可惜没死”的遗憾。
这巨大的落差和刻骨的冷漠,如同冰水浇头,让陈九彻底看清了这权势场中赤裸裸的残酷法则——没有价值,便没有存在感。
“呵…”陈九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索性不再试图起身,就那么静静地趴着,感受着地面的冰凉和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
也好,这“无人问津”的废物形象,正是他此刻最好的保护色。
紫宸殿,景帝震怒,
“混账!放肆!无法无天!”
御书房内,景帝的咆哮如同雷霆,震得梁柱嗡嗡作响!他刚刚听完影龙卫统领萧战关于归庐门前刺杀事件的紧急密报。
镇纸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奏折被扫落一地!
“刺杀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在洛京城内,刺杀朕的皇子!还有柳爱卿的女儿!”
景帝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
“这是谋逆!这是在打朕的脸!在动摇我大景的国本!”
萧战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息怒,死士皆已伏诛或被擒,经查,兵器、毒药皆指向江南隐秘渠道,手法与苏家豢养的影刃死士极为相似,大殿下受惊,幸无大碍,柳小姐左臂被毒刃划伤,所幸伤口不深,毒素已被控制,暂无性命之忧。”
“苏家!又是苏家!”
景帝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杀机,
“他们想干什么?刺杀皇子,是想断朕的臂膀吗?柳明薇…柳方正的女儿!他们连清流领袖都不放在眼里了!真当朕的刀不利了吗?”
柳明薇受伤,这触及了清流的底线,也等于给了景帝一个绝佳的、可以名正言顺对苏家发难的借口!
“陈九呢?”
景帝发泄了一通,稍微冷静下来,才想起事件的另一个主角。
萧战顿了一下,如实禀报:“陈九为救柳小姐,被刺客所伤,左肩中刀,失血颇多,伤势不明,现场混乱,大殿下与柳小姐离去后,他…无人理会,后被其家仆抬入归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