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片、雪娘非完璧且早产的时间点、情人蹊跷死亡、景瑜与大皇子容貌迥异……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足以在景帝心中种下最深的怀疑种子!
根本不需要绝对的实证,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血脉存疑!
只要这风声放出去,就足以让景昭焦头烂额,让景帝震怒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催婚镇国、求娶柳明薇?
“雪娘之死,那书生之死,皆是线索。”
陈九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寒鸦!”
那位一直沉默如冰、代号“寒鸦”的女子应声上前一步,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天生的追踪与隐匿气息。
“你精于追踪、易容、隐匿,此事交由你办。”
陈九盯着她,“动用归园在江南和洛京的一切暗线,给我查!查雪娘的来历,她入府前在江南的轨迹,接触过哪些人!
特别是那个意外身亡的书生,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何亲友?他落水前后,有何异常?我要知道是谁下的手,用的什么手段!
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要给我挖出来!做成铁案卷宗!”
“是!” 寒鸦的声音如同两块冰片摩擦,简洁而充满力量。
她接过陈九递来的情书残片,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了窗外的夜色,消失无踪。
她的任务,是去编织那条致命的证据链。
陈九的目光转向绿萼和白芷:“绿萼,你熟悉翠微别院旧人,负责联络可能知晓内情、或对景昭心怀怨怼的下人、旧仆,威逼利诱,务必让他们在必要时开口!白芷!”
雀首白芷微微颔首,沉静的目光中蕴含着掌控全局的力量。
“你统筹全局。”
陈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准备渠道,时机一到,我要这混淆皇室血脉的丑闻,如同瘟疫般,一夜之间传遍洛京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
先从最下九流的勾栏瓦舍开始,让说书人编成香艳离奇的故事!再让流民乞丐口口相传!最后……”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这风,吹进清流的耳朵,吹进御史的案头,更要让它不经意地,飘进宫里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尤其是……陛下身边,对大皇子生母或周家不满的太监、女官!”
他要的不是直接上书弹劾,而是让这丑闻如野火燎原,让景帝被动地、无法遏制地听到它!让猜忌和怒火在皇室内部先烧起来!
“记住,” 陈九最后强调,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烂泥糊墙,这次要糊塌的是大皇子的根基!
要让这丑闻臭不可闻,让景昭自顾不暇,让陛下龙颜震怒,无暇他顾!
让所有人都看看,想趁火打劫、釜底抽薪的下场!”
“奴婢明白!” 白芷和绿萼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复仇与破坏的火焰。
她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那些被践踏、被抛弃的屈辱,终于找到了最致命的反击点,洛京的天,该变一变了!
白芷上前一步,对着陈九,也是对着这复仇的计划,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快意:
“园主放心,金丝雀沉寂多年,只为等待此刻,我等定让这歌,唱得响彻九霄,唱得大皇子身败名裂,唱得那龙椅上的……也坐不安稳!这洛京的天光,该照一照那些藏在锦绣下的蛆虫了!”
暖阁内,杀机弥漫,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撒向大皇子景昭和他竭力维护的皇家体面。
陈九趴在榻上,脸色苍白依旧,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比灯火更刺骨的寒芒。
景帝催婚镇国公主与景昭求娶柳明薇的消息,如同两枚投入洛京权力深潭的重磅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随后便化为无数津津乐道的涟漪,席卷了整个上层圈子。
明凰公主闭门谢客,府邸气氛肃杀。
景帝的催婚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风暴中心。
她深知,父皇此举既是制衡,也是试探,更是将她这柄日益锋利的“镇国之剑”纳入皇室联姻框架的必然之举。
无数勋贵子弟的心思活络起来,若能尚主,尤其是权势煊赫的镇国公主,那将是何等的青云之路?
一时间,公主府的门槛虽冷清,暗地里探听、揣摩、甚至开始活动门路的家族却不在少数。
柳明薇的清冷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凝重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景昭的求娶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精准,绝非儿女情长!
这是赤裸裸的政治掠夺!欲将她柳家、将她柳明薇,连同她刚刚与明凰建立起的微妙联系和可能借她之手整合的清流力量,一并纳入大皇子一系的囊中!
父亲柳方正眉头紧锁,在书房踱步良久。
清流重臣之女成为皇子侧妃,看似尊荣无比,实则凶险万分。
这意味着柳家将彻底卷入夺嫡漩涡,再难保持清流超然的立场,更可能成为各方攻讦的靶子。
柳明薇拒绝了所有试探性的恭贺,只冷冷道:“此事尚在陛下圣裁,明薇不敢妄议。”
至于大皇子府邸,景昭府上,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连日来,门庭若市,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景昭本人更是春风得意,仿佛那柳家才女已是囊中之物,那清流的力量唾手可得。
幕僚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娶柳明薇,一得清流助力,二断明凰臂膀,三得贤名美誉。
景昭甚至已在畅想,待柳明薇过门,凭借其才情和柳方正的声望,定能吸引更多务实官员投效,彻底压过景宸的风头。
他吩咐下去,大摆筵席,广邀亲近勋贵,提前庆贺这“双喜临门”之势。
觥筹交错间,景昭满面红光,言语间对柳明薇的才貌品性赞不绝口,仿佛已是情深意笃。
三皇子府上,
檀香依旧,景宸脸上那抹温润的笑意却显得格外冰冷。
他看着暗卫送来的、关于景昭府上欢宴的密报,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桌面。
“得意忘形,蠢货。”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真以为柳明薇是那么好娶的?真以为明凰会坐以待毙?陈九……那个烂泥下的疯子,会任由你夺走他的桥?”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算计。
景昭的得意,正是他乐见的,爬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
他需要等待,等待那个被激怒的“废人”和护短的镇国公主的反击。
他相信,反击必然雷霆万钧,他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让火烧得更旺些。
就在大皇子春风得意、洛京权贵们或羡慕或算计地议论着这两桩“大喜事”时,一股阴冷、污秽、带着致命诱惑的暗流,开始在洛京最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