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杨远信在床上躺的昏昏入睡,被媳妇给使劲摇了起来:“不说还要出去嘛?怎么还睡上了?”
嘴里胡乱应着:“忘不了,我兄弟的事儿我能忘吗!”
说着伸手去抓外衣往身上套。
三五下穿完,来到了福安房间的窗户底下。
敲了两下窗户,听到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穿衣声,杨远信耐着性子在廊下等。
月光光,人慌慌。
杨远信总觉着郭平今儿晚上这事儿有点儿不对。
没等一会儿,杨福平蹑手蹑脚的出来了。
三个大老爷们加上个小子睡一个炕,那几个都是睡的四仰八叉,杨福平都快挤到地上了。
听见他爹敲窗户,这才解脱。
悄摸的把门关上,问他爹:“要不要带点儿啥过去?”
杨远信琢磨下:“你去厨房看看,带点儿现成能吃的吧,这大半夜的喊我去,估计也是逼的没法子了,别再生饿了一天!”
杨福平听话,钻厨房用布兜子装了几个媳妇的零食大馒头,本来要转头走,可一看,总共五个拿走仨,剩下俩还有点儿孤单,于是干脆全兜走。
出去之后把门从外面一锁,省的大半夜的回来再敲门。
爷俩走到路上还讨论了两句,因为没走大道儿,老贴着小巷子的阴影处,惊起了几声狗叫。
半夜出过门的朋友都知道。
你要是让一只狗叫起来,那一条胡同的狗都会张嘴!
妥妥的守望相助!
吓的爷俩,闭嘴,脚步放轻,生怕有人注意到。
不过好在狗子嘛,做梦也会瞎叫两声。
只要不是持续性的叫,主家也不会出来看。
就这么专挑小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溜到了郭平家附近。
俩人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盯梢的。
这才小心的上前敲门。
门里的人很是谨慎,听到杨远信的声音,才把门打开。
看到杨福平也跟着后,还很是吃惊。
三人进了堂屋,把门和窗户紧闭,窗帘也拉的严丝合缝。
郭平这才点亮煤油灯。
杨远信略微一打量,心下一惊。
只见郭平膀子上鼓鼓囊囊,像是缠着纱布。
脸颊微凹,神色疲倦,精神头不太好。
杨远信指着郭平的膀子:“这是被人攮了?”
郭平搓搓脸:“就当是吧。哥,来的时候带吃的没有,我这两天也不好生火,没怎么吃饭!”
杨福平赶紧把自己的布兜子拿出来,除了五个大馒头,他还鬼使神差的摸了块儿咸菜。
爷俩就看郭平就着碗凉水,狼吞虎咽的吃了三个馒头跟一大块儿咸菜。
肚里有食儿,脸色好转不少:“大哥,今儿这事儿,麻烦你了。一会儿出门之后,你帮我扛点儿东西就行,咱们脚程快点儿,不影响你跟福平回去睡个回笼觉。”
杨远信细问了句:“往哪儿搬你定下没?咱们商量下有没有合适的路线。”
郭平皱眉道:“先去估衣铺子的仓库吧,我明儿一早就换地方。
我这院儿不能待了,前两天那个盯梢的,虽说一直也没看见我进出。
可这么天天被盯着我也心烦。
今儿天擦黑的时候,让我绕到背后给打晕了扔到地窖里。
不过要是时间一长这人一直没露面儿,我怕真有人寻上门来!
咱那铺子明面儿上没人知道跟我有关联,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往上查。”
杨远信没忍住:“你能跟哥说说到底怎么个事儿?要是官面儿上需要周旋,大不了咱哥俩舍点儿钱,只要不是断头的买卖,没有拿钱平不了的事儿,值当你这么东躲西藏的嘛?
再说了,铺子天天人来人往的,你就是住我家去,也比住铺子里安全啊!”
郭平也挠头,这事儿主要是太突然了。
张口解释道:“哥,太细的不能跟你说。
我只能说,最近做了个生意,往西北送了点儿东西,不知道哪儿露了口风,让人给盯上了!
我现在身边儿啥也没有,估计盯我的人在放长线钓大鱼!
你放心,我清理完尾巴才叫的你,不会让你跟福平牵扯进来!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没有得用的人手,我这胳膊又使不上劲儿,屋里总有些不好见光的东西得换个地方藏!
这才大半夜的让你跑一趟。
谁成想福平也来了,那咱们就更省事儿了,一趟就行啦!”
杨福平没忍住:“叔啊,你那生意,是正经生意吗?”
郭平叹口气:“这年头,正经生意能挣钱嘛!”
杨福平心里犯嘀咕,大西北,那地方颜色鲜艳着嘞!
这些个盯梢的也没找错人!
杨远信不想继续问,当即拍板:“我也不问你是啥买卖了,东西准备齐了咱们这就走!也别仓库了,我给你另找个地方!”
郭平想了下,站起来道:“行,我这事儿也不大,盯梢的那个,就是个领赏金的小玩意儿,真有些吹毛求疵的证据,早就有人冲进来了。
我这月月打点的钱,总比喂狗强那么点儿。
(解放前夕,从东北、华北、西北撤下来的特务,基本都钻进了北平。据当时掌握的材料,除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国防部二厅和国民党党通局(即军统中统)三大系统的特务外,还有华北“剿总”、群众性特务组织“清共先锋队”以及英美间谍组织等共8000余名特务。再加上国民党北平市党部、河北省党部、三青团、民社党、青年党等反动骨干分子,以及系统不明的特务,特务总数不下1.6万余人。
据不完全统计,当时的北平人口约为200万。
基本相当于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正式或者非正式的特务!)
出去躲两天,也是防患于未然。
要是没啥风声,我再回来就行啦。”
说着领着俩人往里屋去。
床上放了两个不大的箱子,杨福平一上手,死沉死沉的!
确实对个膀子受伤的人不太友好。
杨远信看着床上的被褥,直接上手收拾:“那地方有床没被子,总不能睡光板儿吧。
多少带点儿东西。
你那两箱子里面一看就没装啥有用的。”
郭平想想倒也是,上手跟着收拾东西。
一条薄被子一床席子,外加一块儿床单,打个包袱卷儿也没多大。
郭平往背上一背,就快步趴到门板儿上听动静。
杨远信退后一步,交代儿子:“地窖里那人,你给换个地方!”
说着接过了杨福平手中的箱子,微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杨福平了然的点点头,跟听完动静的郭平说道:“叔,我把人拖出来换个地方,你们俩去前边儿胡同里先等着我。”
郭平点头:“也行,附近废弃的院子随便一扔就得了!吃个教训就知道深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