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台阶上的大理石被秋阳晒得发烫，林昭的警服肩章蹭过冰凉的金属门把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望着赵志刚推过来的裁定书，纸张边缘泛着冷白的光，“不予立案”四个黑体字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
“程序瑕疵无法补救。”赵志刚的钢笔尖在落款处顿了顿，蓝黑墨水滴在“赵志刚”三个字上，晕开极小的圆。
这位分管刑事再审的法官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解剖刀，“林警官，你该明白，二十年的旧案，当年的物证早过了保存期限。”
林昭的手指蜷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石子砸进深潭。
母亲出事那晚的雨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二十年前的暴雨夜，他蹲在派出所门口等了整整三天，得到的是“意外坠楼”的结论。
此刻裁定书上的公章红得刺眼，像当年法医报告上“排除他杀”的批注。
“原来你们连法律都敢玩弄。”他的声音很低，尾音却带着刃，“赵法官，你签的不是文书，是人命。”
赵志刚的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一道裂痕。
他抬头时，林昭看见他瞳孔深处闪过极淡的青灰色——那是暗蚀成员被异能影响时特有的浑浊。
“林警官。”赵志刚将裁定书推得更近，“法律只认证据。”
风卷着法院外的梧桐叶扑在玻璃上，林昭抓起裁定书转身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他知道，从跨进这扇门开始，暗蚀的视线就黏在他背上。
但此刻他更在意口袋里那张泛黄的便签——阮星眠凌晨发给他的消息：“旧卷宗有猫腻，档案室监控昨晚被黑，我抢在封库前拍了照。”
警队办公室的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阮星眠的马尾辫沾着碎纸屑，正把一叠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档案推过桌面。
她的指尖还留着胶水印，显然刚从档案馆的碎纸机里抢救出这些东西：“他们毁了原件，但复印件存底在旧服务器里。看这个——”她抽出一张褪色的询问笔录，“当年目击证人王大爷的陈述，原件写的是‘看见穿黑风衣的男人拽着林阿姨往顶楼走’，但归档版被改成了‘只听见脚步声’。”
林昭的拇指抚过笔录边缘被裁过的毛边，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能闻到档案袋里混着霉味的油墨香，那是时间的味道，也是谎言的味道。
“谢谢。”他抬头时，阮星眠正咬着笔帽看他，眼底的光比窗外的秋阳还亮。
“谢什么。”她转开视线，指尖敲了敲桌上的保温桶，“顾姐熬了银耳羹，说是给你补补脑子。苏队去省厅汇报暗蚀案子了，她说要是你又半夜溜出去查案，回来要关你禁闭。”
林昭笑了笑，把档案塞进帆布包。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鼓点，一下一下敲着“去现场”三个字。
母亲出事的纺织厂早被废弃，可有些东西，只有回到原点才能看清。
夜色漫进纺织厂时，林昭踩碎了半块红砖。
风穿过残缺的窗棂，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他摸出兜里的檀木佛珠，指尖在第第七颗珠子上停住——那是系统提示“因果推演”就绪的触感。
“叮——检测到与宿主强关联事件残留因果线，是否启动跨时空感知？”
系统音在脑海里响起的瞬间，林昭闭上眼。
后颈泛起凉意，像有人在他耳边吹气。
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能感觉到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画面在黑暗中裂开一道缝。
“喂？喂！”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电流杂音。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是母亲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年轻，带着未被生活磨平的尖锐，“他们要毁掉我……财务报表的备份在第三车间的通风管道里……有人在伪造证词……”
电话亭的玻璃映出模糊的人影，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
母亲的手攥着电话筒，指节发白，她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瞳孔里映着林昭的脸——
“小昭？”
画面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瞬间碎裂。
林昭踉跄着扶住墙，额头的汗滴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尘埃。
他的指尖还在发抖，可喉咙里涌上来的不是难过，是灼烧般的愤怒。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危险，原来她留下了线索，原来所谓的“意外”，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意外死亡，是谋杀。”他对着空荡的车间轻声说，声音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又弹回来撞进耳朵，“而且，她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律师的消息：“我在律所等你，带好所有材料。”
林昭摸出蓝晶吊坠，小太阳形状的晶体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突然想起顾清欢今早给他的解剖报告——当年的尸检记录里，母亲的肋骨有三处骨裂，报告却写着“符合坠楼冲击伤”。
可顾清欢用3d建模还原后发现，骨裂方向与自由坠落轨迹完全不符。
“这次，你逃不掉了。”他对着吊坠说，像是对母亲，也像是对暗蚀。
次日清晨的法院大门镀着金边。
林昭攥着档案袋的手稳得像铁铸，帆布包的拉链蹭过警服纽扣，发出清脆的响。
他抬头时，看见赵志刚站在二楼落地窗前，手里端着咖啡杯。
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相撞，赵志刚的嘴角微微扬起，杯沿在阳光下闪了闪。
“你以为这样就能翻案？太天真了。”
林昭的脚步顿了顿。
他能听见法院大厅里电子钟的滴答声，能闻到前台导诉员身上的茉莉香水味。
调解室的门虚掩着，张律师的公文包搁在长条椅上，露出半截红色的听证申请书。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起林昭警服的衣角。
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徽，金属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等着吧。”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誓言都重，“这次，我要你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调解室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林昭推开门时，张律师正握着话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好，我们等通知。”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金斑，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