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院大法庭的穹顶吊灯将冷白的光泼在深木色长桌上,旁听席坐满了举着录音笔的记者、攥着旧案卷的家属,连后排都站着踮脚张望的市民——二十年了,林素梅案的听证会终于要撕开尘封的幕布。
林昭坐在原告席最前排,警服第二颗纽扣硌着心口。
他能听见苏挽月在左侧调整坐姿时,警靴与地面摩擦的轻响;能看见顾清欢隔着三张桌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法医徽章;阮星眠坐在记者席最前,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几个洞——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现在宣布听证会开始。\"审判长敲响法槌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满场的寂静。
魏远山就是这时走进来的。
藏青西装笔挺得能削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林昭时,嘴角扯出半分冷笑——像在看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他在主审席右侧落座,动作从容得像是来参加茶会,直到林昭将张婉如提供的日记本复印件推上证据席。
\"这只是个人笔记,不具备法律效力。\"魏远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退一步说,即便张正廉法官真有此日记,也无法证明当年的判决存在程序瑕疵。\"
旁听席炸开议论。
有老记者举着话筒喊:\"当年张法官猝死在办公室,家属从未公开过日记!\"穿碎花裙的阿姨抹着眼泪:\"我家那口子也是冤案,要是这日记有用......\"
林昭捏着日记复印件的手指微微发紧,纸边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像敲在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铁皮屋顶上——母亲被押上囚车时,也是这样的雨声,这样的心跳。
\"审判长,我申请使用感知共享设备进行现场演示。\"他突然起身,声音比预想中更稳,\"已提前向法院技术处报备,并获得批准。\"
审判长推了推眼镜:\"说明理由。\"
\"我掌握的证据,需要通过脑波感应技术还原当年审判现场。\"林昭的目光扫过魏远山,后者的眉梢终于动了动,\"这是唯一能让各位'亲眼看见'二十年前真相的方式。\"
法警搬来银色的脑波感应装置时,魏远山的指节在桌下蜷成了拳。
他当然知道这设备——省厅刚引进三个月,能将特定记忆转化为可共享的立体影像。
但林昭一个小刑警,怎么可能拿到使用许可?
直到林昭戴上感应头环,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亮起幽蓝的光。
三天前他就托阮星眠联系了省厅技术处,用功德值兑换的\"意识具现\"技能能将记忆转化为可共享的影像,但必须通过法院认证的脑波装置才能投影,否则会被质疑证据效力。
此刻,面板上\"因果推演\"的图标正在跳动,像一团要烧穿黑暗的火。
\"启动。\"林昭轻声说。
法庭的顶灯突然暗了一瞬。
众人下意识抬头——半空中浮起一团蓝光,缓缓展开成立体影像。
1998年的审判庭跃然眼前:斑驳的木椅、掉漆的国徽、穿旧制服的法警,连墙上\"以事实为依据\"的标语都褪成了浅灰色。
\"张法官,这案子的证据链已经闭合。\"年轻的魏远山站在公诉席前,西装还带着新衣服的硬挺,\"您坚持要重新质证,是觉得市检的审查有问题?\"
影像里的张正廉拍案而起,白发在灯光下根根竖起:\"有问题!
死者胃内容物的死亡时间鉴定与尸斑矛盾,目击证人说看见林素梅进仓库,但仓库后门监控显示她根本没停留超过三分钟!\"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年轻魏远山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影像里的他向前半步,阴影遮住了半张脸,\"上面已经定了调子,你不配合......\"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张正廉的法槌,\"后果自负。\"
全场哗然。
审判长的法槌连敲三下都压不住议论声,有老检察官猛地站起来:\"这是1998年7月17日的庭审记录?
我当时在场,张法官确实当庭质疑过证据!\"
魏远山的脸白得像被抽干了血。
他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影像,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林昭已经按下另一个按钮。
电流杂音过后,苍老的男声从音响里泄出来:\"小婉,要是我走了,这本日记你收好。
1998年林素梅案,市检魏远山副科长拿着'内部文件'来压我,说'特案特办'。
他们改了死亡时间鉴定,伪造了目击证词......\"
\"够了!\"魏远山的手指重重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泼在他的西装前襟,他却像没知觉似的,脖颈青筋暴起,声音破了音,\"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我?\"
林昭望着他扭曲的脸,耳侧传来系统的轻响。
只有他能看见的面板上,\"当前总功德:9800\"的数字泛着暖金色,下方突然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宿主完成高阶记忆任务,是否开启'历史英灵召唤'模式?\"
选项列表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包拯的黑面如墨、宋慈的《洗冤集录》......这些名字在他眼前跳动,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昭昭,要做照破黑暗的光。\"
法警上前要带魏远山离开时,他突然扑向林昭,被苏挽月一把卡住手腕按在桌上。
林昭看着魏远山发红的眼睛,轻声说:\"当年你在判决书上盖章的手,现在该算算总账了。\"
法庭的穹顶灯重新亮起时,阮星眠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这次不是紧张,是兴奋。
顾清欢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
苏挽月松开魏远山的手腕,警徽在领口闪着冷光,像把刚出鞘的剑。
而林昭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系统面板上的选项仍在闪烁。
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徽,嘴角终于扬起一点笑——这次,黑暗该退散了。